“你笑什么?”之前发言的那人语气略带怒气的问道,徐如林又是冷笑了两声,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林瀚海是么?听说你是商贾世家,但之前都是由您的兄长负责家中生意,您一直想着他日高中来光耀门楣,只可惜数次不中,最后您兄长在船难中丧生后,你才开始投笔从贾,书生从商,不过,在下没想到的是,时至今日您都还保留着读书时的那一股子迂腐之气!”
林瀚海气急道“你想说些什么?我提议的例钱和讲和都是效法古往今来的应变之策而已。”
“噢,应变之策么?投诚就当真可以苟且性命保全产业了吗?如果真的能坐下来谈的话,我倒要建议诸位和他们接触接触,但是诸位掌故,你们对即将到来的来犯之敌,或者换句话来说,之后将接手景谷的人,诸位就那么有信心能和他谈下来么?莫非把主动权交给别人,比握在自己的手上还更让诸位放心吗?”徐如林环顾厅中,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
徐如林的连续反问令林翰海哑口无言,只得讪讪的坐下了,徐如林再度开口“姑且不论之后是谁来接手景谷郡,若是以前定下的那些规矩都荡然无存的话,瓮城和南商会估计就难以保全了。”一连串的问题终于是动摇了这群商人,议厅中又变得沉默起来,过了许久,终于有一个低沉和缓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果然是后生可畏,我纪霖经营半生,生意做的倒是还不错,但该如何带兵打仗,我就不知道了,从你进门我就开始观察你了,我觉得你不像是信口开河的人,而且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年事已高,不介意让你们年轻人来试一试。”这是徐如林进入这内厅后第一次听到有支持他的声音,他感激的回头,那个头发几近花白的老者正朝他和善的微笑着,这使得徐如林在这内厅里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至少他所面对的不再是所有人了。
“纪老,您真打算支持这些人!?”远处也一直没开口的玉石商人夏立远忍不住开口问道,但他的矛头并非指向徐如林,而是老者纪林。
“支持他们怎么了?让懂行伍带过兵的人来指挥,总好过我们自己去瞎胡闹吧!”专门负责商队押运的马帮头子马勇开口道,马勇是镖局起家的,后来被害之后落了草,机缘之下遇到了李吉庆,接管了一部分漕运生意,后来受李吉庆提拔,负责了商会的所有商队,后来也是在张昭民的帮助下独立了出来,成了商会中的马帮头子。
此时,一直坐在上首的那人终于开口了“先别争,争起来只会让外人看笑话!”声音并不很高,但是说完之后,没有人再开口议论了,那个人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内厅正中。
徐如林也把头转了过来,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神情变得凝重和惊异起来“行长张昭民,您终于开口了,我可是等了你有一会了。”此时不光是徐如林,连刀棣,杨慕容他们都吃了一惊,因为这个人太年轻了,年纪几乎和他们一样,他们不敢相信这就是掌管整个南商会的行长。
“说的不错,讲的动听,懂得揣测人心,也颇有些抱负,可惜,你来错地方了。”张昭民虽然开口了,但话语之中却没有一丝赞同的声音,徐如林连忙答“行长大人,在下刚才所说的,绝非危言耸听,并且......”
还未等他说完,张昭民哈哈一笑道“如林大人,虽然您的胡子留得挺多,但年纪和我也相差无几吧,您的资历太浅,但若是想成为一方诸侯的话,您还得多磨练几年。”张昭民有些玩味的用了您字,似乎想讽刺徐如林不自量力。
徐如林则缓缓笑道“当年大人您十七岁时,由于令堂的病故,继承了令堂的商会行长之位,当时似乎也没有人出来反对您,说你的阅历是否足够吧,而且您还在四年后连任了,那时似乎也没人来阻止你吧。”
张昭民似乎不想再和徐如林纠缠下去了,回头坐回了椅子上“从你一开口我就在观察你了,若是继续讨论下去,也争不出个高下的,而且我也没兴致来和你逞口舌之快。”说完,他又向着内厅中的其他人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也累了,就.....”
“行长大人!”徐如林有些激动的喊了出来,但张昭民只是看了他一眼,有些惋惜的说着“大人,我知道你真的是很不容易,但大人,或许我该称呼你为将军大人,但愿日后你的战功会如你的口才般卓越,只是这次,我只能让你败兴而回了”说着,他举起手来,准备送客。
“大人且慢!您的意思是要下逐客令了么?这就是您的决定了吗?”徐如林带着些威胁的问道,张昭民却是不为所动“将军大人,你真的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你觉得你把这么多人藏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会不知道?你在郡守府藏兵,我便也在粮仓里藏兵,你不过一千多人,我门下门客数百,不乏些带过兵的,光是粮仓里我便是有着两千兵马,还不算在座其他人的,就算我真的下了逐客令,你有几成胜算呢?”张昭民说完,举起手来。
“阁下,请等一等!”徐如林再次高声说道。他走到张昭易的面前,呼吸中微微带着一丝颤抖的因子“噢,莫非阁下还要说什么吗?”张昭民看起来并不惊慌,只是颇有兴趣的问道,只见徐如林从怀中取出了半块玉佩递了过去,就在这玉佩出现的一瞬间,张昭民的脸色也跟着发生了变化,他反复的看了看徐如林,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却又很快恢复了原样,他苦涩的一笑,将玉佩推了回去“父辈们的事情,就让它们随着父辈们走了吧,不要再翻开了。”
这次惊讶的轮到徐如林和在场的所有人了,徐如林后退了两步,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行长大人,以我往来对你的了解,你不像这样的人。”
张昭民显得有些疲惫,他靠回了椅背上“如林将军,难道你忘了柳风堂,忘了武思,甚至蛮兰芝,饶安,这些人哪个不比你我有本事,但最后呢?换来了什么?他们成功了吗?现在我不只是代表自己一个人而已,我下不了这样的决策。”说着,对身边的护卫喊道“送客。”
“大人!”徐如林第四次喊了起来,此时的张昭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刚抬起头,只见徐如林一个踏步,扑了上来,周围的人也吓了一跳,护卫们连忙抢攻上来,张昭民也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了头,只见徐如林一把拉过张昭民,顺势把椅子踢了起来,三支从不同方向射来的弩箭全射在了椅子上。
而李启明也是从厅门外冲了进来,朝着里面喊道“大人!外面有情况!”听到这声喊话,众人都朝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个黑衣人从墙上鱼贯而入,而内厅也是一声巨响,从屋顶上落下了几个穿官服的人,那些人落地后,举起腰牌喊道“北镇司办案,捉拿贼首徐如林,张大人,你们与案不相干,这班贼人不好对付,还请你和你的人回避一下!”
徐如林扶起张昭民,面带笑意的说着“行长大人,看来现在由不得你选了,已经有人替你做了决断了。”张昭民心里也知道,此时他们没说要拿自己回去,只不过是缓兵之计,怕自己和徐如林联手罢了,自己刚才那些话大逆不道,已经可以写成折子,上书给朝廷来诛自己九族了,且不说他们是否听到刚才的话,徐如林在自己的府上被拿,自己必定脱不了干系,而且北镇司既然来了,就必定不只是奔着徐如林来的,而且刚才的那三支快箭,就不是射徐如林的!想到了这些,张昭民只觉得万念俱灰,他靠坐在地上,大口的呼过几口气后,才颤抖着扬起手来,指着那些穿官服的人喝道“来人呐!把他们,给我拿下!”
“张昭民!你好大胆子!北镇司你也......”带头的那人还没骂完,商会里承蒙过张昭民照顾的马帮头子马勇第一个冲了上去,一把金背砍刀舞的虎虎生风,王渔海也马上做了决定,既然北镇司来了,那今天在座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他低声吩咐了一句,只见身后那名护卫头领一挥手,他那些护卫们也跟着攻了上去,刀棣和杨慕容则早就忍不住了,如今见终于可以开打了,两人也是纷纷出手,抢攻而上。
“真是始料未及啊”一个身形修长的人从屋檐上落了下来,一边看着众人,一边接着说道“此番前来,本不想动手,想不到纠出了这么多的乱成贼子,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啊。”说话的这人似乎并不担心这里数倍于己的对手,说话间,已是拔剑在手,那人手里的剑很是独特,比一般的剑长些,而且前窄后宽,这样的剑,既可挑刺,又利劈砍。
只见他踏步出剑,长剑挥舞间与风交错,发出了一阵鹤鸣声,声音震动厅堂,高入云霄,那人挽剑在手,猛的向前跃起,同时抬手、出剑、斩劈,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一旁的徐如林都忘了自己马上要和他进行生死搏杀了,在心里忍不住的叫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