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光怪陆离的,还是那个梦。
微翘的睫毛颤了颤,半掀,琥珀色的瞳孔中一片迷茫,慢慢聚焦后便映出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小豆眼。见他醒来,那颗毛柔软的脑袋很可爱地弯了一下。
唇角勾了勾,一个浅浅的笑勾起。小豆眼眨了眨,似乎写满了问号。
“你醒了。”带着成年人那种磁性沉稳地开口的人将木碗放到床头,“这是今天的药。”
今天。他撑起身,却在半途手肘一软趴了下去。也就是说,他昏迷了不止一天。
剑客伸手,轻松地捞起他,让他倚到枕头上,将药碗递给他。
他接过药碗,轻嗅一下,捧着碗一饮而尽。这是市场上最贵的治疗伤寒的药……
“这里是客栈,你之前住的地方被那些孩子拆了。”剑客把空了的药碗放到一旁,“跟我走,天明。”
他的回答很干脆,就是掀开被子准备走人。
剑客伸手拦住他,“你的病还没好。”他执意要走,急了就一口咬在剑客手上,剑客皱了皱眉,没动。
他慢慢地松了口,回到床上坐着,偷瞟男人一眼,别开头。
现在的情况跟之前恰恰相反,不再是剑客悄悄跟在少年身后,而是少年悄悄跟着剑客,他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好吧,也许那根本不算是“悄悄”。
剑客似乎默许了。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一个懂得拒绝的人。
直到他们遇上了第一波追杀剑客的秦兵。虽然解决了他们,却不得不离开已经不安全的小镇。
他被剑客拖着一路逃亡。宽大的,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手握着那纤细的白皙的不像男孩子的手腕。
他突然抽回了手腕,与剑客拉开距离。
“怎么了?”剑客有些疑惑。
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然后张张口,却没说什么,像闹别扭一样别开了头。
剑客向前两步,想仔细查看一下,岂料天明立刻退后,保持着的距离,是安全与警惕的距离。
“身体不舒服吗?”剑客问,不明白这孩子怎么突然就闹别扭,“是不是……前几天的伤寒还没好?”
少年的眼神敛下来,遮住那一片美玉般的琥珀。
——在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是需要等量代换的。
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带着他逃亡。
“天明?”虽然知道这孩子很少说话,但这样沉静的时候还是少有,剑客有些担心。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天明终于开口,眨了一下眼,他向后退了退,“你是坏人。”
剑客微怔。
“你,危险。”像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又大大地退了一步。
“天明。”剑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仅仅是希望这孩子可以相信他而已,“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不会害你。”
他低下头,看似在考虑,实际上是在看自己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温度的手腕。
可以相信吗?他这样问自己。
“你是谁?”
“盖聂,你父亲的故人。”
“他……”他迟疑一下,还是没问出来。
他迟疑地迈了一步,微微伸出手,“我可以……相信你吗?”
剑客被那带着些微希冀的眼神震了一下,那是经历过悲伤之事后仍保留着的温暖,像是从乌云的缝隙里漏下来的些微阳光。
——别害怕,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