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尚风府邸。宫中忽然传话召他觐见。想到平日朱元璋性格阴晴不定,尚风父子难免忐忑不安。
这边,尚风赶紧跟着宫里来的太监进了宫。傍晚的皇宫满是肃杀的味道,红墙内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偶尔一两只黑色的乌鸦会从头顶飞过,发出凄绝的“嘎嘎嘎”声。尚风紧张地走在宫中,太监在前面引路,一切就像死一般的沉寂。
终于到了皇宫掌灯处,朱元璋正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此时,看了一日奏章的他眉头紧锁,宽厚又不对称的鞋拔子脸,显得格外的可怕。尚风惶恐不安着,他心想,难道是他暗地与安大人询问蒲氏一案被锦衣卫知晓?那云娘会不会出事?尚风越想越担心。
“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尚风赶紧跪下道。
“哦,尚爱卿来了,平身吧。爱卿可知朕召你见殿所为何事?”朱元璋问,语气倒也平常。
“皇上,这,这,臣不知。”
“哈哈哈。”朱元璋见平时风流惆怅的尚大人也有口吃的时候,不由大笑起来。“尚爱卿,朕让你来,是想让你看看这是何物?”尚风一愣,朝朱元璋手上望去。
“呀,这可是波斯古国的羊皮卷。羊皮卷乃古域地区神秘之物,每一张羊皮卷都记载着一国重要的秘事,相当于国之宝物呀。”尚风惊讶道。
“嗯,嗯,没错,看来尚爱卿果然是博古通今之人。”朱元璋笑道。
“皇上,恕臣冒昧。这一国稀物,皇上是从何而来?”
“嗯,那日,我军经过西域边境得到。波斯国王现在很着急寻回,我想借此机会与波斯亲善。尚爱卿正好懂风土人情,朕想派你明日一早出发前往波斯。波斯一旦通好,不仅有利于我们国北方疆域的稳固,且对我朝丝绸贸易也将是无往不利。”
“皇上,您让臣明日一早?”
“嗯,有何为难?”
“不不不,臣只是觉得突然。”
“原是这样。尚爱卿不用担心,朕都已经安排内务府将一切安排妥当。你此行,朕还有一事交代与你……”朱元璋一番耳语。尚风这才明白通善是假,实则是探听波斯境内情况是真。朱元璋正考虑将疆域扩及波斯,但唯一可选之人,又不引起波斯国警惕的,只有不做政务的工部侍郎尚风最为合适。
尚风出了宫,他一路思虑着。现在时局动荡,云娘四日后要和刑部大人见面调查蒲氏一案,没有他护在身边,云娘可能会有危险。既然云娘为了景轩而去,此事还是得与景轩商量。想着,尚风立刻向锦绣庄奔去。
尚风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景轩吃惊道:“云娘为了我与父亲一案,要冒着危险找朝中刑部大臣打探当年图谋造反一案的实情?”
“是的,云娘没有告诉你,这也就是我担心的地方。我本打算陪云娘一同前往探听消息。只是我突然政务在身需离京。你记好了,四日后,告老还乡的刑部大臣途径鸡笼山,他答应与云娘见面诉说案情。你一定要保云娘周全,否则我定不会饶你。”尚风捏了捏拳头。景轩郑重地点了点头,因为云娘,也因为他们坦诚的兄弟情谊。
回到云宅,景轩对云娘说:“云娘,我父亲在世时未曾见到我成家。如今,我心中有了你这位好女子,我希望父亲在天之灵能知道。你愿意陪我去祭拜父亲吗?”云娘点了点头随着景轩出了宅子。
他们二人拎着祭物来到钟山上。燃上香烛,景轩朝着南方磕拜道:“父亲,您在天之灵好好安息。您经历的不白冤案,孩儿蒲钧昊日后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
云娘看着景轩,明白他饱受逃亡之苦与丧父之痛。云娘也很惆怅,她闭上眼默默地祈祷着。然后,她随着景轩磕拜道:“伯父大人在上,云娘在此祭拜您。蒲钧昊在这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
景轩看着云娘,他感慨万千,他心中暗自道,父亲,您看到了吗?今日孩儿带来的女子,是我一生所爱的女子。她叫云娘,她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她为了帮父亲您,帮我们蒲氏父子寻出当年蒙冤的真相,竟然要冒着危险去调查实情。这样好的女子我怎不怜惜。父亲请您在天之灵保佑云娘和我寻得真相。
这边,尚风离开了京城。
与此同时,锦衣卫竟秘密探到了安大人曾与人提及蒲氏造反一案之事。朱元璋大为震怒,他双眼射出寒星道:“这狡猾的老头,当年朕要除胡惟庸故意设了计谋,现在他居然和胡党联合要追查翻案。不行,给朕盯紧了,捉到同犯后当场杀掉,不用回朝禀报。”
四日后,夜晚。云娘悄悄出了宅子向鸡笼山走去。景轩也悄悄跟着云娘。很快,云娘走入了一条布满杂草的小路。月色中,蟋蟀在草丛中鸣叫着。这条路是通向鸡笼山。眼见远处破庙外摇曳着点点灯火。依稀间,看到了安大人来回走动的身影。云娘加快了脚步,景轩紧随其后。
终于到了破庙。安大人连忙道:“云娘,你总算来了。怎么就你一人?”只见安大人面露惧色,云娘心里一紧。安大人安排下人在一旁守护,他一边又说道:“云娘,你有所不知。本官今日听闻退隐的老臣竟然被锦衣卫抓了回来,还被皇上活剐了。我等老臣心里头慌啊。本官本打算今日一早速速离开应天城。但是,一想答应过你,想想还是来赴约了。好了,云娘,你要问的就且说吧。”
景轩悄声立在破庙旁的大树下观察着四周。然而就在此时,四个迅速有力的黑影正从山脚下向破庙移来。为首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他刀疤的脸上露着嗜血的兴奋。
“安大人,四年前被捉的蒲氏父子只是将一宝石卖给曹大人,怎会宝石成谋反证物?宝石之上究竟是何?且蒲氏被捉回大牢后,可有仔细调查,问出了什么?一同谋反的曹大人又是如何交代的?”云娘问。
“哎,当年事发,曹大人就被满门抄斩了。本官所知的便是宝石之上乃有马踏日月的图纹。寓意草原蒙古人践踏明朝之意。蒲氏被打入刑部大牢后,本官心中也曾有疑虑。蒲氏当时奄奄一息却仍坚称他是被冤枉的。我当时怕这是冤案,于是亲自审问蒲氏”。安大人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安大人说:“蒲氏交代宝石是他无意中从他人手中购得。不久,朝中大臣曹大人又强行买去。本官询问蒲氏可认识曹大人,蒲氏肯定地说不认识。后来,本官渐渐理清了其中的脉络。其一,蒲氏父子获得奇异宝石是在胡丞相同乡会前几日。不偏不斜就让胡惟庸亲信曹大人得知。蒲氏父子在泉州经商有名,曹大人夺取他们的宝石自然放心来路。所以,问题就出在了宝石可能是有人故意设计出的诱饵。其二,曹大人若是有谋反之意或知道宝石已做手脚,又怎会将谋反之物告知大庭广众?想必是有人故意陷害。也就是说有人假借曹大人之事实则是要除去胡丞相,蒲氏父子应该是这场圈套中被牺牲的棋子。”
云娘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原来蒲氏父子冤案实际是遭人设计,而这一切针对的目标正是当年权倾朝野的胡丞相。云娘也听闻过当年朝廷相权之争的厉害。她不由细想着,谁最有心做这番计量呢?难道是皇上?云娘心中咯噔一下。
安大人继续道:“后来,本官想继续审问,但是检校奉旨提取犯人。不久,便获知蒲氏被酷刑折磨而死,皇上也下令不再调查此案。云娘,本官只能说,蒲氏父子的确蒙冤。但是,朝廷之事不是你我二人能言,个中转折无非都是为了权力。当年相权之争,蒲氏父子是无意中卷入了争斗之中啊。”
“朝廷铲除权臣,却牺牲无辜蒲氏父子,实在太过残忍。”云娘愤怒着。
“哎。如今人都死了。而皇上为了坐稳江山,还在不断残杀大臣。本官若不是看透朝局,也不会与你说这番。你今后就不要再探查了,对你,对你们云家都好。”安大人起身告辞。
然而,忽然间,草丛剧烈晃动。一个黑影举刀向安大人砍去。
“不好。”景轩飞身而出。然而,安大人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波中。
“安大人。”云娘惊叫着。锦衣卫又向云娘杀来,景轩立刻抽出长剑打向锦衣卫。
“安大人,安大人。”云娘哭喊着。
“赶紧进破庙,快。”景轩命令道,他一边紧紧护着云娘。云娘连忙向破庙跑去。
蒋瓛和锦衣卫们急了眼,他们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一个高手。蒋瓛见他们四人之力都难敌这位高手,于是,他暗中掏出一枚飞镖向景轩射去。黑暗中银光闪闪,景轩迅速一个鲤鱼翻身用剑挡了回去,只听“嗡嗡”两声,飞镖反射中了一名锦衣卫。蒋瓛顿时怒火中烧,他又连射出三把飞镖,“嗖嗖嗖”,终于景轩胸口一阵吃痛,跄踉中他也逃入了破庙。
黑暗中,躲在角落的云娘连忙扶起景轩,她忙问:“恩人,你,你受伤了?”
然而这边,锦衣卫们叫嚣着向破庙跑来。景轩满头是汗,他紧紧挡在云娘身前。忽然,破庙内传来一个孩子声音。“你们快跟我来。”云娘、景轩不敢迟疑,连忙跟孩子进了破庙深处。
“哼哼,中了我的毒镖,量你们在破庙里也跑不远。”蒋瓛冷笑道,他们来到了破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