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四个人专注的眼神,我继续说道:“既然是持久战,我军就不能够在第一年就投入全部预备兵员和装备。我已经命令参谋局一处以抗战八年为期,做了兵员和装备的模拟运行图。”说到这里,许谨生对大家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道:“根据多次的模拟运行,我们结论是第一年,我军将在东部前线投入15个步兵师,第二年,东部前线达到21个步兵师,第三年24个,第四年27个。在西线,我军将一直保持三个现役步兵师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补充消耗后,有效扩充作战规模。这是抗日持久战的物质基础。
至于我军为何要等开战三个月后才会在太原附近介入作战,这首先涉及到西北边防军在抗战中的定位问题,也就是我军与中央军、晋绥军等抗战军队的关系问题。以后全军指战员都要明了。西北边防军是西北各族人民供养的军队,它的责任是保家卫国,维护法纪。家就是实行了民主普选的西北四省,国就是中国。法纪是西北国民约法会制定的西北边防区基本法。我们参加抗战,是遵照西北人民的意志,恪尽职责。所以,西北边防军的抗战是由西北民选行政和立法机构领导的,配合中央抗战大局的自主抗战。从军令系统上,由西北边防军司令部统一指挥,接受中央的指导。从作战形式上,主要采取运动战结合必要的阵地战、游击战的形式。从作战方针上,我们有着最好的装备训练战术和人员,我们必须也只能作为全国统帅部直属的战略预备队,投入到最关键的战区,这个我们有全盘的建议,那就是组建攻击兵团:西北野战集团军群。
我会和南京军事委员会讨论西北边防军参战的原则性问题,我们一定要坚持西北边防军必须作为一个整体加入抗战,由自己的司令部统一指挥,不能被切割得四分五裂投入各个战场。然后参谋局和军务局与南京对接作战计划、后勤供应等细务,我们要让全军全西北都明白,西北边防军是西北人民的武力,我们忠于民族忠于西北基本法,服从西北边防军司令部的命令。
抗战军兴后,最高统帅部需要一段时间把原来四分五裂,甚至内斗不止的中央军、晋绥军、桂军、川军、滇军、鲁军、二十九军等整合进一个军令体系,我西北边防军如欲参与大同乃至察哈尔的抗战,则必须经过山西,那就必然有着如何协调与中央及阎锡山关系的问题。介山兄是从晋军出身的,你肯定了解阎百川这个人,他是个山西铁算盘,平时绝不肯外地势力染指山西的,如果不是鬼子刺刀逼到他鼻尖上了,他可能让我们西北边军入晋吗?就算阎百川深明大义,常凯申那边也不一定愿意,他的汤恩伯军团早就在绥远枕戈待旦,明明就是剑指察哈尔,我们好心去抗日,老常说不定觉得我们去抢地盘。就算常阎都是明白人,盘踞察哈尔的刘汝明可绝对不是明白人,他连汤恩伯的中央军都不肯放进去,何况我们呢?所以,这是第一个原因,我们不可能去参与大同、察哈尔的作战。
其次,西北边防军奉行不打无准备之战的原则,一旦开战,全军全边区将进行总动员,我军现役的十二个师,需要通过动员补充马匹、汽车、辅助人员等,你们都是参谋学院培训的,应该知道,为了节约军费,我们师属炮兵及其以下都是骡马化的炮兵,平时只给每门山炮配备了十八匹驮马或者重挽马,炮兵运送弹药和补给的马匹可是只配了很少一部分,这缺编的马匹要等动员了再配齐;光是18个师的马匹可能就要补充4万匹。我们的军炮兵团和独立重炮团是摩托化,但是同样的,榴弹炮牵引车配齐了,可是弹药运输车是要动员后征用国民经济部门用车的,光是摩托化炮兵团就要动员1800辆以上的卡车。
战时每个步兵军需要配备三个以上的野战医院,需要征召大量医护人员;每个师要配备兽医所和病马院,否则你的步兵师刚到雁门关就要再征用一万匹马了;连马蹄铁都要紧急征召工匠,不然的话你就剩一堆瘸马了。
野战部队平时也仅仅有六个陆军步兵师和六个武警机动师,为了扩军和持久抗战补充消耗,必须按计划征召预备役,第一年的编组任务特别繁重,要征召36年退伍的所有预备役军人共六个师的兵员,将现役十二个师和征召来的36年预备役兵员进行混编,扩充野战部队到18个师。
另外还要征召相当于3个师的1931年退伍预备役军人,对他们进行强化训练,作为开战第一年对战损兵员的即时补充;今年新征召的六个师新编入伍人员进行一年的新兵训练,并把他们与西线的三个现役步兵师混编成12个步兵师。
我们第一批投入战场的18个步兵师都得是齐装满员的,我们每个师从兵员、装备、训练、后勤的数量、质量上,都是按照对抗日寇的两个步兵联队来设计的。我们可不是别的地方军队,我刘某没有克扣国防经费自己发财,咱们西北搞这么多年建设,赚来的每一分钱都投在军队身上了,你看介山兄这脸都吃的滚滚圆的。介山不必不好意思,我们的抗战士兵,就是要吃得好穿得暖,用最好的武器,受最严格的训练,打最漂亮的仗;你们这些指挥员们,如果指挥这样的军队还打败仗的话,那是找不到任何借口的,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找个墙自己撞死得了。
要做到上述这样彻底的动员,按照最快速度,动员完毕也得两个月,然后野战部队快速部署到位,又要一个月。以晋绥军的战斗力,有三个月的时间日军早已兵临太原城下了。这是第二个原因,时间上不许可。”
我边说着,边示意李兴中翻译给巴格拉米扬听,巴格拉米扬频频点头,他见我差不多说完了,就补充说:“动员的时机非常重要,早了的话,会损害国民经济和生活的正常运行,迟了就造成贻误战机。我还想向司令员汇报下,我考虑到动员过程及以后部队的快速部署,铁路调度会非常关键,列强军队的参谋部都很重视对铁路的军事运行及其管理。在苏联我们都知道,从参谋学院里培养出来脑子最好的人员,都送去铁道兵学院,最后在疯人院里归天。在牧野鹰扬中,我们自己的铁路运力和调度计划都有充分的体现,问题是,我们预想战场在山西,那边的铁路调度计划我们无法插手我有些担心。”
许谨生说:“我们自己的酒潼线运力按每日24对列车计算,换阎锡山的同蒲线或正太线后,按每日14对列车计算,我们参谋局自己排了下班,到时候可以与同蒲铁路局对接下,粗略估计我们15个步兵师入山西需要至少288列车运送。特种部队需要100列车运送。乐观估计,我军需要400列火车完成入晋。考虑到开战后,还会有相当数量的川军、中央军及其他部队会从同蒲铁路入晋,我军能在一个月内完成部署就不错了。”
巴格拉米扬说:“有同蒲路因素,就有大量细节得筹划到位,比如同蒲路修到风陵渡,他们是窄轨,我们的人员装备到风陵渡要换渡船再在对岸重新装车的,那么山西方面的装车设备和专用平台够不够用?另外战时日本航空队可能轰炸这里,我们就得部署充足的高射炮兵和驱逐机,原来计划的部署两个混合高炮营我觉得还是不够。”
许谨生接口道:“还有好多啊,比如东行列车回程怎么办?都空着?预计会有大量山西难民在风陵渡,是否回程带上他们?这又怕难民安置麻烦,耽误列车回程后的再次装运。”我笑了:“还有更麻烦的呢,这次老徐带着太原兵工厂的人一起来的,他们去酒泉前就跟我打过招呼了,阎百川有可能要大搬家,把兵工厂和一些他的坛坛罐罐弄到酒泉工业特区去。这事儿谈定了的话,你那回程火车就满满当当了。明天和老徐他们谈完了,你就等着忙吧。”许谨生皱着眉头说:“司令,你当年可是答应我的,一开战我是要上前线带兵的,这本来是个作战计划,弄来弄去,弄成了后勤保障计划了。”我瞪了他一眼:“你丫的参谋学院白学了?我把马歇尔请来是给你们讲什么?现代战争就是打后勤!不重视后勤的别在我西北边防军混,趁早滚中央军去。”
这四个听了我这话都笑了。中国近代陆军得从袁世凯小站练兵算起,从那时候起娘胎里带出来三臭个毛病,一是参谋制度发育不良,二是无视后勤,三是马政不修。为了根治这前两个毛病,我除了请苏联红军顾问会诊外,还请来了后来二战期间的美国陆军总参谋长马歇尔来西北陆军参谋学院执教过一段时间,马歇尔是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参谋人员之一,也是最美国化的,他继承了美国军界对火力和后勤的重视,这两个玩意儿其实是相辅相成的,你想要强大的火力,那你就得准备足够的炮弹和汽油,对吧?
马歇尔在参谋学院任教期间,我多次请他组织学员做后勤方面的专题研究,尤其许谨生这种习惯了无后方游击作战的将领,我可是逼着他跟着马歇尔做课题,补齐了许谨生在后勤业务上的短板。马歇尔按照美国陆军的严谨风格,为西北边防军从士兵的食谱和军马饲料构成开始,制定了一系列的后勤保障制度。许谨生还真投入,也做出了很多贡献,比如他建议西北边防军士兵每天确保两个煮鸡蛋,马歇尔很赞赏他能根据人体每天可以吸收的营养成分提出建议,因为美国佬研究表明两个鸡蛋可以满足人体需要的蛋白质,而且多于两个鸡蛋,人体是吸收不了的,不过马歇尔请教许闯王,为什么不是炒鸡蛋或者榨菜鸡蛋汤,为啥一定是煮鸡蛋?许闯王回答说:可以防止司务长贪污。许闯王的设计得到了大家的衷心赞同,所以至今西北边防军中士兵都是每天两个煮鸡蛋,由于军队消耗大量鸡蛋,供应军需的农副产品公司通过马歇尔等美军顾问辗转介绍了美军哈兰山德士上校,他也正在研究一种新的炸鸡:肯德基,西北的农学院专门引入了美国新鸡种,生长快下蛋多,山德士上校也因此提前研制出了肯德基配方,并与中国公司合资开店,这是后话。
33年初,中国军队与日军发生了热河和长城一线的冲突,历史上称之为长城抗战。马歇尔带着西北边防军考察团进行了长城抗战的专题研究。他在研究报告里狠批了中国陆军无能的后勤和医疗。中央军二十五师从南方赶来,草鞋薄衣,士兵们冻得哆哆嗦嗦的,结果得靠北平民间捐赠解决衣服鞋袜问题。地方军更离谱,庞炳勋的部队除了碘酒绷带就没有别的药品,他们的医疗队信心满满地说,我们准备是各军中最充分的,你看我们有四十付担架,别的部队连我们一半都不到。二十九军所有步枪一概没有刺刀,每人发了口大刀应急。
许谨生和陈长捷都是马歇尔的入室弟子,(他们二位从一来到西北边防军就被我逼着学英文,西北边防军的高级军官都得学门外语,学费从薪水里扣,不学就降级),美国陆军对后勤的重视深深地影响了他们这些西北陆军参谋学院的毕业生们。
笑声中,办公室的座钟敲响了十二下,我忽然心中有所感悟,走到了窗前,长安的雨,来得暴烈,去的也干脆,雨后的西北空气清凉无比,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天上云爽快地散了,半个月亮开心地笑着。我想起了卢沟晓月,历史上的卢沟桥枪声,正是二十分钟前响起的,在今生今世,祖国又会是什么命运呢?地上,远近处,长安的万家灯火正一一熄灭,西北电力公司是近几年我辛苦建设的成果啊,长安的市民用上电灯,也是不久前的事儿,这和平的保暖的日子,对这个年代的中国家庭来说,在历史风云里是那么可贵那么短暂。看着眼前欢笑着的朋友们,想着他们即将带领中国对抗的战争风暴,我又一次举起了酒杯:“兄弟们,长安、南京、上海、华北、全中国的灯火正在熄灭,但愿我们今生能再在一起看到它重新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