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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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雅说,由于蓝山来得太突然,所以暂时没有多余的床给他睡觉,只能跟赤月挤一张床了。蓝山却问了句“床是什么?”别说赤月笑得停不下来,就连一向矜持的宁雅也笑得合不拢嘴。古甲白屏龙一边笑一边跟他们解释说,蓝山跟着凤鹮的时候肯定不是现在这个形态,随便找个地方蹲下来就休息了。但是现在肯定不行,古甲白屏龙就把这任务交给了赤月。

  赤月先带蓝山去了浴室,才放好水却被蓝山推到了浴缸里,两人在浴室里玩水又被古甲白屏龙教训了一次。在一天里被训了两次在以前从没发生过,但赤月却觉得今天过得特别开心,这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跟另一个人有过这样的经历。对于蓝山来说,今天也同样很特别,原来这宇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阿妈说的那样不好,至少赤月不是。赤月把他藏在阁楼上的玩意都拿出来给蓝山看,两人偷偷在房间里玩到了很晚。

  到了睡觉的时候事情却变得很麻烦。

  “你躺下去。放松。下面又没有什么东西。”赤月哭笑不得,蓝山就是睡不习惯。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蓝山已经很尽力了,然而对于这第一次接触的东西,他还是不能马上适应。

  “你以前还真像阿爸说的那样就睡了?”赤月问。

  “嗯……因为没有固定的居所啊。而且,作为凤鹮的话,行动起来比较方便。”蓝山解释道。

  “真好。虽然我是阿爸的孩子,但我没法变成龙,路拉才可以。”对此赤月一直很苦恼。

  “这没什么吧?你要是有一双那样的脚会很不协调的,配上你的脸。”蓝山实在想象不出那副画面。

  “是吗?”本来已经躺下去的赤月又欣喜地坐起来看着蓝山。

  两人的脸离得非常近,都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气了。说了几句话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蓝山又静不下心来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赤月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变得很烫。忽然,赤月的头发垂下去扫到了蓝山的脸,蓝山吓得一抖,两人才回过神来。

  赤月忽然笑了两声、躺回床的一侧,背对蓝山,“晚安。”

  “啊……晚安。”蓝山没有动。

  古甲白屏龙把赤云哄睡着之后又来到客厅,宁雅在把今天赤月翻出来装样子的书又收回柜子里。看到古甲白屏龙来到她身后,她忽然问:“要去找她吗?”古甲白屏龙知道这个“她”说的是重目凤鹮,但他没有回答宁雅的问题。等不来答案的宁雅并没有再等,而是又说:“早点回来。”因为她明白重目凤鹮对古甲白屏龙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第二天一醒来,宁雅就发现白屏龙已经不在她身边了。但她就像没有发觉这件事一样很早就开始忙碌了——就算她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回来。

  同样发现床上另一个人不见了的还有赤月,原来蓝山早已滚到床下面去了,只有一只脚还担在床上。这事又让赤月笑了一早上。

  当古甲白屏龙带回来的那头盘角翼被吃完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他到家的时候赤月和蓝山被宁雅使出去了,赤云在屋前自己跟自己玩,她看到白屏龙从撕开的空间裂缝中走出,扔下手中的木头龙冲过去抱住了他。

  古甲白屏龙没说什么话,他伸手抱起赤云,捡起那只木头龙,走进屋子里,看到如往常一样进进出出、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妻子。宁雅听到赤云的笑声就知道是白屏龙回来了,但没有听到白屏龙说一句话,这让她觉得有点奇怪。随着赤云的声音由远及近,宁雅一边把烘干的食物放进柜子里,一边说:“你一直没回来,我就让他们俩替你去巡查了。这几天天气不太好,后面有好几个房间都受潮了,你去看看是不是星表拟造术有哪个地方出问题了。哦,对了,今天晚上吃砂板冻群香,好久没做这个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年我刚学会的时候你喜欢的那个味道。先休息一下吧,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就吃饭。”

  古甲白屏龙听着宁雅跟他说这些很平常的琐事,这让身心俱疲的他很是欣慰。宁雅的经历是一方面原因,而这也是他会决定跟她在一起的另一方面原因,她从没让他觉得不耐烦过。古甲白屏龙忽然不想走了。他走了他们怎么办,无论是留在这里还是出去外面都很危险,况且孩子们都还那么小……但他还是飞快地打消了自己这样的念头,因为现在不是容他心软的时候,外面,事情不像他期望的那样简单,他真的得离开了。

  “我得走了。”

  宁雅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白屏龙把赤云放下来,“不是才回来吗?怎么又要——……”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太过强烈的恐惧和不安刺激得她说不下去。

  “对不起。”

  古甲白屏龙说完,连一声道别都没有,转身消失。

  赤云在父亲转身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腰带的一角,但她没能留住父亲,只扯下了那腰带上的一颗挂珠。

  宁雅说不出挽留的话来,她没眨一下眼、没喘一口气地看着白屏龙消失在她面前。直到赤云大声哭了出来,宁雅才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坐倒在地上,手中的干花散了一地。一开始宁雅没有哭,她只是把赤云拉到怀里安抚着,回想刚才的一切。等她回过神来,泪水早已打湿了她的衣襟。

  赤月回到家,这样的情形让他顿时慌了神。赤云只是一直哭着喊“阿爸”,问宁雅她又不回话。后进来的蓝山似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赤月听了,忙问宁雅“他说的对不对?”宁雅轻微点头,表示肯定。

  赤月深吸一口气,“不可能!阿爸不可能不会回来的!他只是——”

  “不……赤月,他不会回来了……不会了……他能在这里陪我……陪我们这么长时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宁雅终于开口,虚弱却坚定地说着,“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喘口气,拉赤月坐下,又对还站在门口的蓝山说:“你也过来。”蓝山便走到她面前,她继续说:“现在我们跟你一样了。都是被他们丢下的人。如果你不介意,今后你也可以叫我‘阿妈’。”宁雅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但她努力地笑着,就像暴雨过后的奋力直起身的花朵一样。

  重目凤鹮送他离开之后,蓝山就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但他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希望能再见到她,希望能继续跟她过以前那样的生活,就算再怎么奔波劳累他都愿意。然而这希望在证实白屏龙永远不会再回来之后就被完全打破了。蓝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宁雅的话让他找到了依靠,赤月也回头对着他笑。蓝山突然明白了怎么做对自己来说才是正确的。

  “好。”蓝山再次爽快地答应下来,“阿妈。”

  听到蓝山这么叫她,宁雅再次流下了眼泪。她又继续说:“这个空间的位面隔离术和星表拟造术还有一百多年的有效期,在这期间我们继续住在这里,到期了我们再离开。”由于三个孩子的年龄都太小,这个空间是目前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而百年之后他们都已经长大,宁雅便可以放心地带他们出去了。“今后……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人都能笑着走下去。”说完,宁雅又笑起来,就像沐浴在雨后阳光中的花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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