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心中最重
韩多正心神不宁地在他家的院子里来回走着，小明进来了，一进门就喊：
“韩大哥，多日不见，你近日可好！”
“是小明弟弟，你过来了，太好了！
自打他俩去了趟临安进了一批货返回来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后，小明的诚诚布庄倒是添置了不少的东西。正门两侧的门窗里围巾、披巾、布幡等挂得花花绿绿，还有香袋、香囊、鞋面、鞋垫、手帕……这些小物件上刺绣的花儿草儿、猫儿狗儿、鱼儿虾儿都是活龙活现。如此的色彩缤纷；如此的妙趣横生。不用说是吸引了不少过路的行人。走过的，路过的，但凡往门窗上看上一眼的，都会不由自主地走进铺子里，一旦进去了的，就免不得选上一两样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近几年，小明的生意不敢说是蒸蒸日上，也可以说是日以渐进。铺子还是那么大，只是有了花样，品种变得多了，况且都是些日常用的消耗品，卖得当然快了。
今日，他之所以来找韩多，是想和韩多一起发财。既然都是兄弟，自己心里有什么好的点子，好的建议，就要想着说与他听，他对韩多的经营方式一直以来都不是怎么理解，有时候明明可以把生意做大做好，可他却故意不想做大，总是卖着那些多年前的布匹，只是偶尔有一些新鲜的布匹也是相当的少。或许他做衣裳做袍服什么的能挣到钱，不然，光靠这些布匹是不可能维持这么多年。
这日，小明是诚心诚意地想请韩多喝上几口。说起来，小明已经请了韩多几次，韩多总是说下一次，下一次的，如今已有数不清个下一次了。今儿小明已经决定了，就是硬拉也要把韩多拉到饭馆去，于是，他对韩多说道：
“大哥，今儿陪老弟喝几口怎么样？我知道你不胜酒力，那我们就随意，能喝一口喝一口，能喝两口喝两口。”
“小明弟弟，我今儿是舍命陪君子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说走即刻就走，小明立马起身，韩多也随即跟了出去，他们没走多远，就到对面的饭店。
“韩老板、薛老板请坐好，需要什么请吩咐。”
“韩大哥，你先点两个菜，我再点两个菜。”
“那我就点一个酱焖小河鱼，还要一个青椒炒肉丝。”
“我要一个酸辣粉，还要一个荤一点的，你们这都有什么？”小明问。
“有猪耳朵、猪舌头……”
“那就来一个猪耳朵吧！再来一壶酒。”
平日里韩多很少饮酒，他喝酒上脸，来上几口，脸上便红扑扑的，自己也能感觉到脸上热呼呼的，连眼皮子都紧绷绷的难受，一盅酒下肚，小明便开始说道：
“大哥，我就愿意和你在一起聊点什么，你这人实在，我喜欢。人们都说，同行是冤家，而我们同行却是好朋友，好哥们。为什么？因为你总是掏心掏肺地对待我。如今我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可你为什么总是那些布匹，也不来点花样什么的，看着你的生意不如我，我的心里不舒服。所以我今儿也不谦虚地给你出几个点子，你已经看见了我布庄的门窗里挂的什么东西了吧！你也可以把你布庄里好看的布匹，畅销的布匹也摆放在门窗里，还可以找画家画上几个漂亮女人穿着你们家缝制的袍服、纱裙什么的，摆放在门窗里，岂不招来人才怪呢！你看你们家的门窗里总是那么几块陈年旧布，如今已是被太阳照射得连个颜色都看不出了。”
“也是，好，你提的这个建议真的不错，没想到，你对我的事还这么上心，你自己的生意都够你忙乎的了，你也别太累了。”韩多说道。
“累什么累呀！一天到晚晃晃悠悠的。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小明说道。
“你还没心没肺，那你门窗里放的东西多姿多彩的，是谁想出来的。”
“当然是我呀！我只想生意，不想别的。”
“别的是什么呀？”
“除了生意都是别的。”
“我说你也三十多了，也该找个媳妇了吧！这个事，你总得想想吧！”
“偶尔也想过，媒婆给我找来几个让我看，可那些姑娘有的是看不上我，有的是我看不上她，我也没办法了。”
“我就不信会有几个姑娘看不上你，一副绅士派头，彬彬有礼的，大个敞亮的，两只大眼睛神采飞扬的。”韩多这句话，把小明说乐了。
“呵呵呵！没想到，你还真挺会说话，挺会夸人。”
“我可不会，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嘛！”
他们正说着，门外忽地进来几个衙役，腰间明晃晃的弯刀银光闪闪的咄咄逼人，韩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没有看到官府的人；也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心慌意乱，浑身发憷的感觉了。今儿他突然又一惊，小明看在了眼里，这个韩大哥是不是有什么病，还是他心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什么事。
“小明弟弟，我们走吧！我突然想起我那铺子里还有事情要做，一个伙计午后告假回家了，我得去顶替他。”
“啊！那我们就走吧！我们也喝得差不多了。”
他们离开了饭店，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铺子里。
韩多虽然离开了饭店，但他的心儿依然是慌乱不已，再也没有心思去做其他事情。朦朦胧胧、似睡非睡中，又自觉不自觉地闪现出多年前的“长江一梦”，耳边再次想起身着红袍的那个官吏铿锵有力的声音：
“甲寅年七月，天亦阴亦晴。金陵长江水，载着一叶舟。突遇暴风雨，江水波浪作。谁人生邪念，贵君岂能忘？”听到这，韩多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你，是你这个大坏蛋夺走了我的珠宝箱，你还我的珠宝箱。”
怎么像是冬儿的声音，他好像还没长大，大约六七岁的样子。
“冬儿，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的珠宝箱，那时候你还未出生呢！”
“是我的，是我前生的珠宝箱，今生做你儿子，就是向你讨要珠宝箱子的。”
韩多猛地惊醒了，他跌跌撞撞地跑进裁缝铺，而且是边跑边喊：
“冬儿！冬儿！我的冬儿在哪儿呢？”
“爹爹，我在这呢！您找我做什么呀？”
“我的好冬儿，我的好儿子，我可找到你了。”韩多急不可待地拉着儿子，把他紧紧地揽入怀中。
“爹爹，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没事，没事的，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
“爹爹，不就是个梦吗！还值得你这样啊！”
“冬儿呀！你知道吗！你可把爹爹吓坏了，爹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爹爹梦见你——梦见你被人掠走了，我就东走西走到处找你，可怎么都没找到啊！所以这一睁开眼睛，就马上赶过来找你了。”
“爹爹呀！再怎么说，那毕竟是个梦啊！又不是真的。我还梦见爹爹是我前世的仇人呢……”
冬儿说到这，韩多猛地哆嗦了一下，他一个小小人，怎么也做了这么个梦，难道天地间真有神灵给托梦？由此看来，这还真说不准。人啊！这辈子心中最重的是什么，就是无法偿还的债务，还有无法弥补的情感。她会时时压在你心底，使你常常感到呼吸不畅；说话气短；做事不爽。
“可我连想都没想，我不还是这个样子吗！梦都是假的，爹爹才是真的，你是我永远的爹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冬儿接下来的又一句话，竟然把韩多说得眼泪吧嚓的，心儿却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好儿子，我永远的好儿子，你是爹爹永远的宝贝。”
韩多说着，即刻把冬儿拥入胸前，爷俩这会儿，你推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的相互闹着；相互笑着；相互嬉戏着；好不快活，好不惬意。见到冬儿如此地与自己相亲相好，韩多的心里顷刻间涌起了一股暖流。管他呢！管他前生是谁？他如今可是我实实在在的儿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哇！
夜幕已经悄然降临，韩多躺在炕上，又开始辗转反侧了。由此而见，人这一辈子，千万不能有愧于人；不能有愧于心；更不能伤人害人；不能贪了人的东西。否则，你将会一生不宁，终生不安。就连睡觉，也会时不时地噩梦缠身。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固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她会令人心情舒畅,神清气爽。但从前经历过的许多往事总是挥之不去，搅得他的心儿不得清闲。比如他早年妻子朵朵的离世，冬儿一出生就没了娘亲，他当时几乎是痛心疾首，悲伤到极点。他当时就想到了“长江一梦”那个无心的过失，造成了一条生命的丧失；还有冬儿儿时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事惹祸，使他无休无止地替他赔偿银两；再有梦中的冬儿向他索要珠宝箱，他都会想到是由于那个“长江一梦”而遭到了报应。
韩多每当想起这些，就心中沉重，就无地自容，他能怎么办呢？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心中固然沉重，可偿还又无法偿还，他又能怎么办呢！有些事有些人在他的记忆里却怎么也过不去。春香和路路是继他妻子之后所结识的两个女人，前者是他所爱的，后者是他儿子所爱的。为了儿子，他甘愿选择后者，他至今问心无愧。因为他爱儿子胜过爱他自己。更何况，路路是个好女孩，她和春香比起来，或许更胜一筹。然而爱情是个很难说得明白的，有时候，你所爱的人，并非是你认为最好的，但却是你最忘不了的。可是当她进入了婚姻的殿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就是说，一个人的这辈子往往都很难找到他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