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美梦也纠结

　　　　回西城途中，路路忽然又想起要与韩多一起到临安进些珠宝古玩一事，她寻思多一个地方进货，总要比只在一个地方进货好得多，款式、品种，也说不定会更加多姿多彩。路路想着想着就说出来了。

　　　　“韩多呀！我想等你到临安批发布匹的时候，与你一起去一趟，遇到物美价廉，销售量又快的珠宝古玩什么的也好多进些。”

　　　　“我说路路呀！你怎么又来了？我已经说过了，我会领你去的，我也许能帮你参考参考，帮你领领路什么的，但是其它的我都不懂。至于你进些什么样的珠宝古玩，只能是你自己选择好了。”

　　　　韩多说完，心儿又是猛地一沉，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已不再去触摸那个“长江一梦”，不再去想那一箱珠宝，也不再去想那个被甩下船只的客商。刚才路路一席话，什么珠宝古玩，又把他早已封锁已久的记忆打开了。珠宝古玩？对了！就是那一箱珠宝，如今可都还一直在那东山坡处埋着呢！自打他念佛拜佛以来，始终都没有再去东山坡，他不想再看了，也不想再要了，他不想再去触摸那一段记忆，留下的不可弥补的罪过，那将是他永远的伤痛。

　　　　一向聪慧的路路竟然没看出韩多这会儿的思绪是如此的杂乱不堪。冬日的黑夜比往日来的更早，申时还未过去，外面早已是黑漆漆一片了。韩多心儿不由得开始一阵阵紧张；一阵阵惊慌。不由得双手开始发抖；双腿开始发软。双眼竟也感觉黑蒙蒙的，什么都瞅不清了。还好，路边有几个小商贩卖货物，点着油灯、蜡烛什么的，总算是看见了一点点的光亮，韩多的心儿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路路，你怎么样？这天一黑，我这眼神就不行，看不清路，心儿就紧张。”

　　　　“那以后，我们早点回去吧！冬至之前，天会越来越黑，过了冬至就好了，一天能比一天亮堂了。”路路说道。

　　　　“哎呀！不好！”韩多忽然惊叫一声，竟然倒在马车上晕了过去，红毛听见喊声，即刻站住不走了，路路赶忙过来看韩多，只见韩多用手指着前面，嘴里一个劲地喊：

　　　　“鬼！鬼！鬼！他要抓我，快！快！快把他们撵走。”

　　　　路路听得有些瘆得慌，她只是听见韩多一字一句的什么“鬼！鬼！快！快!”怎么办？得尽快让他镇定。于是，路路开始念：“南无阿弥陀佛！”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念：“南无观世音菩萨！”统统都是一连念了三遍。之后，她便开始喊：

　　　　“韩多，没事了，你看观世音菩萨已经把小鬼赶走了。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听路路这样说，韩多睁开眼睛往前面看了一眼，然而又很快闭上了。

　　　　“怎么样？前方没什么东西吧？”路路问。

　　　　“是没有，可我的心儿还在突突跳。对不起，路路，我真的不想这样。”

　　　　“我知道，我不怪你。”

　　　　这时候，老马红毛竟也开始慢悠悠的往前走，韩多见了立即坐起来，重新回到驾驶的位置，此时红毛已经用不着韩多怎么驱赶了，一路上稳稳当当地回到了家。

　　　　到家了，韩多把红毛卸下马车，拍了拍红毛的后背说道：“好样的，我的好红毛，我的好哥们。呆会儿，我得好好慰劳慰劳你。”

　　　　到家已经很晚，老太太正在佛堂里祈祷着什么，也许是天黑了，见儿子还没回来，在祈祷儿子平安吧！看来还果真如此，听见他们回来了，韩多娘立马到厨房把饭菜热了，路路也帮忙把饭菜都摆在桌子上。

　　　　“韩多，韩多，快过来吃饭！”路路一连喊了几声，始终不见韩多出来。便走进屋子里找他。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韩多这会儿竟躺在炕上睡着了，睡得可真够快的，是不是来病了，还是太累了？

　　　　路路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真有点儿烫，那就赶紧用冷毛巾敷额头吧！于是路路也顾不得吃什么饭了，即刻把毛巾用冷水涮吧涮吧，拧得湿润润潮乎乎的，放在韩多的额头上敷着。忽然觉得一条毛巾不够，又特意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的，就这么着两条交替轮流着敷着韩多的额头。

　　　　韩多的头儿终于不那么热了，由此路路的心儿也轻松了一些。这会儿，路路也确实是感觉到肚子饿了，就想到了要吃东西，刚端起饭碗，又听见屋子里的韩多喊道：“不要！不要！不要哇！我不是有意的……”路路听见声音，赶紧进屋看韩多，只见韩多大汗淋漓，浑身又凉又湿的，嘴里还在喊：“不要！不要！不要哇！”

　　　　看来，他一定是做什么噩梦了，路路的心儿，这会儿真的有些疲惫了，他呀！一定是在回家的途中被那两个所谓的小鬼给惊吓到了，才由此造成这如此不堪的场面。路路心里寻思着，是找大夫，还是怎么办呢？看他那样子，就算是找来大夫，也有可能是徒劳的。正在路路心儿纠结的时候，也许是韩多娘和冬儿听见屋子里的声音，祖孙俩都过来了。

　　　　“多儿！多儿！你醒醒。”

　　　　韩多娘看着睡梦中挣扎的儿子，在极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然而却丝毫未见减轻其儿子痛苦的症状，韩多娘心急如焚，又开始喊：

　　　　“多儿！多儿！醒醒！醒醒啊！”韩多终于听见娘的声音了，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娘一眼，又很快闭上了，但他却平静许多了，安详的面孔，均匀的呼吸。看来，这回一定是在做着甜蜜的梦。只要他平静了，就没事了。韩多娘见此，便领着冬儿回自己屋子去了。路路这会儿也不饿了，她躺在韩多身边默默地看着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忽然看见了韩多唇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自己才转了个身子，闭上了眼睛。

　　　　是啊！韩多这会儿是挺高兴的，他正在滔滔的江水中划船，滔滔的江水，一浪高过一浪，波涛翻滚，汹涌澎湃，竟使他的小船一会儿在浪尖上腾飞，一会儿又在碧波上荡漾，这一起一落一上一下的来回颠簸，韩多感到好刺激，何况船上还载着一客商，那客商在他的庇护下，居然也完好无损。因为那客商上船前，他就一再告戒：不管有多大风浪，都千万不要站起来，双手都要死死地牢牢地握紧船身。

　　　　终于到岸了，那客商拿着他的珠宝箱，一再向他表示感谢，并拿出一个玉镯子送给他以表谢意。韩多微笑着拒绝说：

　　　　“已经收了你的渡江费，其它的就不能收了，再收，就是我的不是了，上天看着呢！”

　　　　“祝你好运！”那人笑吟吟地离开了。韩多的心儿像开了花儿似的高兴，他竟然笑着笑着，“扑哧”一声笑醒了。

　　　　梦倒是个美梦，然而美梦也纠结。因为那毕竟是个梦，梦总归会醒，梦醒了，反而更增添了他的痛苦和不安。多年前的“长江一梦”又不觉袭上心头，无可挽回的生命，将是他一生的愧疚，无法补偿的罪过，将是他永远的忏悔。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如今早已牢牢地记在他的心里，也将是他今后人生的目标和方向。过去的，已经回不来，将来如何，还是个未知数，重要的是现在，从现在开始，他定会做一个全新的自己。其实，他早已开始做一个全新的自己了……

　　　　既然已经睡醒了，那就起来吧！他来到厨房，帮着娘摘菜做饭。

　　　　“多儿呀！多儿起来了，昨天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你看把你媳妇吓得，你没吃饭，她也没吃饭。自打你媳妇进门，你还是第一次做噩梦吧！”韩多娘问儿子。

　　　　“嗯！还真是第一次。”韩多回答。

　　　　“是不是在外头又遇到什么事了？跟娘说说，别总在心里憋着，娘或许能帮上你，也说不定呢！”

　　　　“没遇着什么事，只是昨儿晚路太黑，有些胆突突的，心儿慌的厉害，好像是见着了两个小鬼，当时我已经吓晕了。”

　　　　“后来呢？”韩多娘问。

　　　　“后来路路说，哪有什么鬼呀！就算是有，也早被观世音菩萨赶走了。我就又仔细看了看，果真什么都没有了！”

　　　　“你呀！这是要犯病啊！多年前，你不就是常常被恶梦惊醒，大喊大叫的，都神志不清说胡话了。还曾引来不少人围观呢！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心事在心里窝着。”

　　　　“没有哇！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你就去跟观世音菩萨说说心里话，你在心里说，他会听得见的，很灵验的。你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

　　　　听娘如此一说，韩多走进佛堂，双手合十，双膝跪地，面对观世音菩萨，心里默念：“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自打那个‘长江一梦’事件发生以来，我便开始思绪纷杂，心乱如麻。江水中的小船，小船中的客商，总是在我面前挥之不去，弃之不离，搅得我整日心神不宁，坐卧不安。我曾暗下决心，从此后‘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然而，那小船，那客商还时不时地袭上心头。请观世音菩萨帮我尽快脱离苦海……”

　　　　路路进来了，韩多这才抬起头来，跟着路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