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跟着我娘去了,再待在这边还有啥意思?活着招你们烦,死了更没人搭理了,我估‘摸’着,连逢年过节也没个给烧纸钱的。”
蔡富贵一听这话,脸‘色’骤变,嚷道:“你这个老东西,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咋把我们看得那么没人情味呢?”
见蔡疙瘩低头支吾着,接着说,“不过吧,细想起来,你回去倒也好,活着给我们丢人现眼,死了还是一眼不见为净为妙,也省得别人指着你的坟头戳戳点点,我们也跟着闹心!”
“你先别把话题扯远了,我的意思你该明白。”
“明白啥?”
“我们也是图个全家团圆。”
“那我们呢?我们不需要团圆了?”
“你们不是……不是……”
“不是啥?那我爷爷不孤单单一个人了吗?”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这叫商量?你自己心里都有谱了,还商量个屁啊?”
蔡疙瘩有些不耐烦了,乌紫着脸说:“不跟你一个说了,连个娘们儿都不如,还不如跟你媳‘妇’商量呢!”
“哼,看不起我是不是?那好,你等着瞧吧,我不点头,看看谁敢在俺‘奶’‘奶’的坟头动一锨土!”说完,蔡富贵转身离去。
蔡富贵回家后,跟老婆柳叶梅如此这般的一说,她当即皱起了眉头,说:“这事不行,里面的道道多着呢。”
“还能有啥道道?”
“这‘阴’宅的风水学问可大了,关系到子孙后代的事。”柳叶梅埋头想了想,说,“不行,我得去找黄仙姑。”
“你找她干嘛?”
“让她帮着掐捏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切,哪管个屁用?”
“去你妈的!你嘴干净点好不好?”
“好……好……你去……你去……”蔡富贵推‘门’走进了西屋。
柳叶梅转身走出了家‘门’,穿街过巷,刚刚拐过胡同口,看见黄仙姑家的‘门’大敞着,便加紧脚步走了进去。
黄仙姑正坐在院子的树荫里,端个茶缸,吸吸溜溜喝着水。
“老姑,你好悠闲啊。”
见柳叶梅进了‘门’,黄仙姑赶忙堆起满脸的褶子,讪笑道:“是柳叶梅呀,是啥风把你给刮来了?都老长时间不见你影子了。”
柳叶梅假惺惺地客套了几句,然后直奔主题,说起了蔡疙瘩想给‘奶’‘奶’迁坟的事儿。
黄仙姑掐指一算,眯着眼睛说:“蔡疙瘩想回去回去,那个熊刁‘操’的是棵弯弯树,入不得你们祖的坟地。可你‘奶’‘奶’的尸骨不能动了,如今她跟你爷爷过得好好的,突然把她迁走了,你爷爷谁来照顾?”
这话正说在了柳叶梅的心坎,附和道:“不瞒您说,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可自己拿捏不准,这才过来求您,帮着给把握一下。”
黄仙姑再次掐指默念一会儿,说:“他蔡疙瘩要是耍横,你直言跟他说,他们家的祖坟林地遭了洪灾,早没了,连他八辈祖宗的尸骨也皮‘毛’没剩,全都冲到下游的水库里面去了。算他真心要回去,也得另寻墓地,要想找到他们家老祖宗,倒也好办,直接跳到河里喂鱼是了。”
黄仙姑的说辞正合了柳叶梅的心想,赶忙道谢,并装模作样地把手伸进口袋里,‘弄’出一副往外掏钱的模样来,嘴里说着:“老姑啊,你看这事吧,他蔡疙瘩一提出来,我心里直犯叽咕,你这么一点化,我心里踏实了。平常有事老麻烦你,这回怎么着也得给点辛苦费。”
黄仙姑倒也豪爽,赶忙扯住柳叶梅的手,说:“咱娘俩谁跟谁啊,用得着这么客气了,以后有事尽管说话是了,老姑一定尽心尽力,也好保你们全家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柳叶梅又千恩万谢地客套了一番,这才借口说自己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得赶紧回去了。
黄仙姑起身把她送到‘门’口,突然想起了啥,喊一声:“对了……对了……柳叶梅,你住一下脚,有个事儿,老姑想打听一下。”
柳叶梅收住了脚,回过头来,问道:“啥事啊老姑?有话您尽管说话。”
黄仙姑稍加沉‘吟’,说:“我听说陶元宝那个‘混’小子不着调,要在神龙那块地盘建啥山庄,你知道那事不?”
柳叶梅心里灵动一下,一时拿不准该说啥好了。
暗暗揣摩着,看来建山庄的事儿陶元宝已经跟黄仙姑透‘露’过了,但又搞不懂他究竟对她说了些啥,又是抱着何种目的,万一自己说错了话,定会无端惹出‘乱’子来。
可如果说自己一点都不知情,又担心被黄仙姑识破了,毕竟她是半仙之体,啥事能瞒得了她?
“你看看你,这还有啥好犯难为的,我知道陶元宝对你说过。”
柳叶梅脸一阵不自然,被当众剥光了衣服一般,赶紧辩解说:“其实吧,我只是在路遇见了他,他用车带我一段,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起过这事,我也没往心里面放,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有一点点印象,只是一时记不起他都说了啥了。”
黄仙姑瘪瘪嘴,挖苦道:“你这么个‘精’明的人,记‘性’能那么差?老姑才不信呢。你照实说吧,他想建的那个玩意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柳叶梅心里慌‘乱’起来,脸也跟着**辣的有些发烫。
倒不是因为黄仙姑点破了她的谎言,而更令她不安的却是自己跟陶元宝去山庄做下的那些苟且之事,真担心被她知晓了,凭着先知先觉,把那些禽兽不如的画面尽收眼底,那可真肮脏死了。
“你发啥呆呀?我可告诉你,陶元宝那个小子天生命硬,不是个善茬,老鼠‘精’下界,一辈子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可别跟着掺和多了,小心被他反咬一口。”
“老姑的意思是?”柳叶梅发起‘毛’来。
“他小子不地道,无非是想着借助神龙的威力发点财,那倒也罢,怕的是他把男盗‘女’娼的场所也建到那里,那可沾污神灵了,你说是不是?”
“那如果他非要建怎么办?”
“想办法给他搅合了呗。”
“要是连尤一手都批准了该咋办?”
“那也不!算是房子盖起来了,也给他推倒了,拆掉了!”黄仙姑神‘色’肃冷地说。
“可不到他正式营业,谁也不知道他干啥呀?咋好去阻拦?”
“我今儿跟你说这事儿,是让你听着点风声,可不能让他‘弄’脏了咱的村子,那玩意儿晦气,会把村里的风水搅浑的,知道了不?”
柳叶梅面无表情地应一声老姑我知道了,便转身朝前走去。
“你心里有数行,千万千万啊!”走出十几米远,黄仙姑仍在后面大声叮嘱着,“哦,对了,柳叶梅啊,其实见到那条龙的不只是你一个。”
柳叶梅戛然止步,回头问黄仙姑:“还有谁遇见过?”
“是‘毛’家那个小子。”
“你说‘毛’四斤?”
“是啊,不是他还能是谁?我可告诉你,那个小屁孩真是不简单,是个成龙成凤的料,我觉着,咱村里也只有他以后能扳倒陶元宝。”
“他才是个小屁孩,能拿陶元宝咋样?”
“有志不在年高,慢慢来……慢慢来……是龙总会腾空的。”
柳叶梅哦一声,心里沸沸扬扬起来,真的像一条龙在里面搅动。
自打陶元宝跟自己谈了建设山庄,并且还有意让自己担任副经理后,柳叶梅心里一直美滋滋的,充满了期待。
而黄仙姑刚才一番话,却又像一块硬糙的石头,猛然间扔进了平静的水池里,把倒映在里面的一团姣好月光给彻底搅没了,剩下的只有了重重叠叠的杂‘乱’涟漪。
更让她‘迷’‘惑’不解的是黄仙姑最后一番话,‘毛’四斤那小子竟然也见过真龙,却守口如瓶,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起过,这里面藏着啥秘密呢?
……
柳叶梅心里实在痒得不行,想着去找他好好聊一聊。
可到了他家,却大‘门’紧锁,只得回了家。
一进院‘门’,听见有个男人在屋里面说话,仔细一听,原来是村长尤一手在里面悄悄说着话。
柳叶梅蹑手蹑脚走到了窗棂下,蹲下来,侧耳偷听。
尤一手说:“次咱爷俩办的那事儿,你可千万要保密,不要走漏了半点风声。”
“啥事儿?”
“是酒桌演戏骗钱那事儿。”
“钱给了吗?”
“没给。”
蔡富贵傻傻一笑。
“你小子,笑啥?”
“叔,你骗我。”
“你……你啥意思?”
“人家明明给钱了,整整两万元。”
“你咋知道?”
“这你不要管,反正是有人告诉我了。”
“谁告诉你的?”
“我肯定不会告诉你。”
尤一手埋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悄声说:“钱是给了点,是太少了,不够塞牙缝的。”
“我挨了一耳光,赚来了两万元,你还嫌少啊?”
“对你来说是不少,可对一个村子来说,那是皮‘毛’了。”
“那是抗旱专款,足够打十几眼机井的了。”
“‘操’!”尤一手吐一口唾沫,说,“还打机井呢,光招待费欠了一屁股,这两万元,还了一家饭馆的都不够呢。”
“咋吃那么多呢?”
“不是我吃,是头来人吃。”
“不管谁吃,都是不该吃的。”
“那也没办法,头来人总不该不招待吧,先把他们肚子打发满意了,啥事也好办了,要不然处处找咱们的麻烦。”
“麻痹滴,没王法了?”
“蔡富贵你这个笨货,懂个吊!”尤一手扭头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从‘裤’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蔡富贵,说,“拿着,这是次挨打的补偿。”
蔡富贵说啥都不接。
“小子,你还嫌少?”
“不是嫌少,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