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可你还是来了。”

　　　　男子转过身，黎昕愣在了原地。熟悉的俊朗面容，脸上的表情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轻蔑高傲。

　　　　“你没死？”

　　　　他收起了手中的激光枪，眼底刚刚流露出的冷漠和不屑也在瞬间化为乌有。

　　　　“是啊！”

　　　　男子轻笑道，“不好意思，没能如你所愿。”他装模作样的鞠了一躬，“黎昕，你查了一顿的耀生，早该知道背后主使的人是我。”

　　　　“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黎昕咬紧了下唇。

　　　　“你觉得你骗得了我？”

　　　　他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抚在黎昕的枪口，“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呢，”他的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你想我没？”他收回手，低头在黎昕的耳边轻语道，“我可是找遍了全X国的间谍资料才找到你的呢。”

　　　　“这就是你泄露资料的理由？”

　　　　黎昕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不然呢？”

　　　　他依旧笑着，“X国所有的特工为你陪葬，不是很值得吗？”

　　　　“你不再定一次位？”

　　　　奥斯顿挂在倒挡上，“不差这一点时间。”

　　　　“没必要。”

　　　　伦纳德伸手解开了安全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显示在地图上的红色标记。

　　　　“哦——”

　　　　奥斯顿长叹一声，“你不需要带什么技术支持吗？”

　　　　“凭你？”

　　　　伦纳德面无表情，“那我还不如自己。”

　　　　“你他妈的永远这么自满淡定。”

　　　　奥斯顿翻了个白眼。他熄了火，打开车门时还不忘理了理袖口，“我有时候真希望你可以独自面对一切，永远这么自大冷静。”他抬手，看着戴在腕骨之上的定位器，“可你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去找寻黎昕的时候你到底有多冲动。”奥斯顿靠在车门，“伦纳德，冲动会害死你——可也会带给你惊喜。”

　　　　伦纳德眉心一跳，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他自顾的收起手机，手一直按在腰间的配枪上。

　　　　“我宁愿是你。”

　　　　奥斯顿望着无云的湛蓝天空，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最起码可以有不顾一切的借口。”

　　　　“你废话够了吗？”

　　　　伦纳德知道奥斯顿现在的心情，也知道回绕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的记忆到底是有关于谁的。他替奥斯顿和那个小子惋惜，可偏偏没有办法去挽回这一切。

　　　　三年前的任务让奥斯顿丢了值得冲动一生的人，而造成这个故事以惨剧收尾的罪魁祸首就是奥斯顿本人的程序。他是个黑客，可以靠程序攻入所有的电子设备，却没有办法彻底攻入那小子的内心世界。就好像他如今是机队队长，属于的是广袤无垠的蓝天，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冒然闯入奥斯顿的领空一样。

　　　　但现实是残酷的。

　　　　“抱歉！”

　　　　奥斯顿起身，拿着车钥匙跟在伦纳德的身后，“我猜黎昕不会有事。”

　　　　“当然。”

　　　　伦纳德回过头看着奥斯顿，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冷若冰霜。“但想法永远都需要证实，不是吗？”

　　　　奥斯顿总觉得伦纳德如果多笑笑的话会比现在帅气的多。

　　　　“少打幌子。”

　　　　奥斯顿摆着手，“金融大厦都被封了，你想进去的话只能靠走窗了。”

　　　　“赫伯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昕终于被他逼得无路可退，靠在墙边。

　　　　他始终想不明白，面前站着的人就是自己昔日里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搭档，可对方为什么会陌生成这个样子。

　　　　“那你呢，黎昕？”

　　　　被黎昕突然叫出名字的赫伯特并不是很高兴，可依旧保持着该有的风度和笑意，“当年我被困于约克郡，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带着我的秘密代码的人只有你，”他托起黎昕的下巴，那力道重的仿佛要捏碎黎昕的骨骼，“我一次次的赴汤蹈火，救你于危难，但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又在哪？”

　　　　黎昕注视着赫伯特那灰蓝色的瞳，他第一次在这双总是对他充满笑意的眼里找到了陌生的冰冷——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的仇恨夹杂在内。

　　　　“A-73的执行者全部都死在了英国的潜伏任务里！”

　　　　黎昕好似触动了有关于从前的那段阴暗的记忆。他手里拿着的枪掉落在地，冰凉的机械触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着。“你知不知道！赫伯特！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伸手抓住赫伯特的手腕，挣脱开他捏紧自己下巴的手，“你到底知不知道！所有的执行者都没再活着回来过！”

　　　　他只觉得窗外的微风竟会如此凛冽寒冷，如那闪着寒光的利刃般的刺入他的眼里。黎昕知道自己一定是落泪了，因为眼中的雾气足以模糊了他的视线。

　　　　“A-73……”

　　　　赫伯特伫立在原地，被黎昕打开的手就那么的擎在半空中。他在一刹那间呆住，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是啊……都死了……都他妈的死了！”赫伯特深吸了一口凉气，“A-73的汇报却是毫无人员伤亡……”他收回手，摇了摇头，“人们从来都只是在意手无寸铁的无辜人质和机密文件是否平安而已，”

　　　　“所以我们成了英雄。”

　　　　黎昕抬起头，看着赫伯特。

　　　　三年前轰动全球的A-73潜入任务，要了所有前去执行任务的特工的命——除了黎昕和赫伯特——黎昕死里逃生，靠着曾经的知识和严酷的训练重获新生。他一直以为赫伯特也死了，因为对方从那时起就杳无音信。黎昕仍旧记得那段时光是他间谍生涯中最颓废的时候。失去了无时不刻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搭档，也再也无法见到那群喜欢跟自己开玩笑的战友，他几乎想要放弃了，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梦境支撑着黎昕继续走了下去。他申请转会H市军方，接了无数比A-73还要冒险可怕的任务，次次全身而退。但每次与他一起作战的人都会让他想起赫伯特和A-73的那帮执行者。直到后来在T-4遇到的人，才让黎昕逐渐淡忘了这些苦痛的记忆。

　　　　“英雄？”

　　　　赫伯特嘲讽般的笑了，“像电影里一样还是在现实中？”

　　　　“没有区别。”

　　　　黎昕坦诚道。

　　　　赫伯特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笑着，眼里流露出可怖的癫狂。他用手撑在墙边，挡住黎昕的路。

　　　　“你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只是为了让所有X国派出在外的间谍特工都去死？”

　　　　黎昕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是啊，”

　　　　赫伯特得意洋洋，“整日里不见天日有什么意思？”他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在讲述着一件多么傲人的伟业一般，“让人们都认识一下这群无名英雄多好啊！”他侧过脸，柔软的唇已然贴上黎昕的耳尖，“多亏了你那个贪财的父亲黎尚，”他低语道，“想要垄断互联网世界却算错了路子终结了大数据时代，才让我的行动提早了那么多。”

　　　　黎昕想推开他，可赫伯特的力量并不在他之下。黎昕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最早的猜想被赫伯特的出现全部推翻。

　　　　他没有想到的是，赫伯特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仍记得A-73任务里的赫伯特和他形同手足，做事像是分身般的默契。当时自己可以与赫伯特开着各种各样不着边际的玩笑，也可以一起商讨对策。

　　　　“黎尚帮了我一个大忙。”

　　　　赫伯特突然松开黎昕，“以他那个老头的能力，根本不会派任何人在H市最高机密的部队里做卧底，也不可能安插任何厉害的眼线在城市之中。我的手段你会了解，也会猜到。”他弯腰低头捡起黎昕的手枪，握着枪口递给黎昕，“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算我们从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分。”

　　　　赫伯特总是喜欢把话说在一半上。

　　　　黎昕只觉得手里的枪简直是太重了，重到他甚至无法举起枪瞄准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赫伯特。

　　　　伦纳德和奥斯顿赶到顶楼走廊的时候，黎昕已经先他们一步离开了。

　　　　夜幕降临，整个市中心华灯初上。街道上络绎不绝的来往车辆和成群结队的行人全都换下了白天繁忙紧张的样子，灯火通明的写字楼群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大数据时代已经告一段落该有的沉默死寂。

　　　　“真佩服他们……”

　　　　奥斯顿靠在玻璃窗边，嘴里叼着他黑色的电子烟，“明明无法正常运转，还要保持着有条不紊的作息方式。”

　　　　伦纳德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看着已经失效的定位系统，根本没有了头绪。黎昕这时候不可能出现在T-4，因为凯希早就醒了——他会给自己或奥斯顿发消息如果看见了黎昕。他唯一可以断定的是，黎昕一定没有死。可这就像是一句废话般的存在，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

　　　　“伦纳德，”

　　　　奥斯顿轻吐烟圈，“你在伦敦做特工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带入法？”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笑意，“如果你有那么一点的把握——都可以放手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