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大伯娘和三婶,一番话掷地有声:
“大娘、三婶,我们俩今儿个来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是来拜年的,看来我家的宅子你们住得习惯的紧,只要你们住着心安尽管拿去便是。
我今天来就两件事:一、我们的换洗衣服让我们带走;二、把我爹娘生前的积蓄让我们带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大娘猛的一惊,没想到以前逆来顺受只会哭着求人的老三家大丫头竟然脑子如此灵光,听这讲话是条理清晰,自己竟无力反驳。
茯苓此番说道,大娘自知不占理,便气急败坏的跳脚指着茯苓撒起泼来:“你们家那破家底子,除了个破房子还能有个啥,现在倒跑来讹诈老娘了是吧,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吵闹个不停。
“天气如此之冷,我们衣着单薄,无钱修房子更没米下锅,我提的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倘若我们姐弟仨哪天被冻死饿死在外面,还请乡亲们做个见证,逼死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亲大伯三叔两家。”地上泼妇行径的大娘实在让人不齿,只是茯苓仍不动声色,言辞犀利。
围观的人群已经明显骚动起来,多是为三个孩子鸣不平,指责易家大娘三婶做得过分的。大娘和三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上明显已经挂不住了。
三婶则是快步从里屋抱出来一堆衣服,直接甩到茯苓的面前:“呶,你们的衣服,拿走快滚蛋!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一群野种!”
这当口,里正大叔跟着小妹一起过来了。
茯苓拉着小妹和二弟,当着里正大伯的面,扑通一声跪在村民面前,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们仨都是各位叔叔、婶子、大娘们看着长大的,我父母生前也是为善乡里,如今房子和田地归了大伯和三叔,我们作为晚辈不好去说长辈的不是,但不管怎么说也得给我们留条活路不是?大伯和三叔一家是要把我们三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往死里逼啊!”
“我知道乡亲们和里正大伯心疼我们三个孩子,才会把村东水库边的茅屋给我们住,我们虽年幼,但里正大伯和乡亲们的这份大恩大德我们心里都记得呢。
“只是茅屋年久失修,如今又是风雪天,滴水成冰的,我们是实在又冷又饿才想起用父母生前留下的积蓄把房子修了,也好让九泉之下的父母瞑目。”爹娘生前有多少积蓄,茯苓并不清楚,这么说只是一个由头,好歹不能师出无名。
大娘和三婶依旧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一边谄媚的拉过里正,仿佛受了莫大冤似的拍着大腿哭嚎道:“里正大人啊,你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啊,这银子我们可是一个大子儿也没有见过啊,这小兔崽子们是在血口喷人呢!得报官,把这群小崽子都抓起来!”
茯苓眼含热泪不卑不亢:“还请里正大伯和乡亲们做个见证,即刻送我去见官,前因后果我自会一五一十禀明县令大人,相信县令大人也一定会和里正大人一样,是个体恤民情爱民如子的好官,自会还我和弟妹们一个公道。”
演戏演全套的同时还不忘对里正溜须拍马,茯苓不禁暗自腹诽:得亏自己没有当演员,屈才了。
打蛇打七寸,茯苓的这句话刚好点到了大娘的死穴。
大伯家的次子易文韬,被大伯全家寄予厚望,一家人都指望易文韬将来考取个功名,混个一官半职,好带着大伯一家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只是朝廷对官员的选拔尤为重视品行声名,若易家三个孩子去官府这么一闹,将来自家老三如何考得功名?
被茯苓一句话点醒的大娘突然不作声了,哭嚎戛然而止,呆若木鸡似的坐在地上不动。
三婶则是斜倚在大门上,扭着手中的帕子翻着白眼,似笑非笑的哼哼着。
提起这易文韬,茯苓还真是从来没瞧得上过,读书学问一般,喜欢卖弄小聪明,干些投机取巧的勾当。
想来这名字还是父亲易文谦给取的,意为“文韬武略”,只是白瞎了这么好个名字,安在这么个品行低劣的人身上。
本来这易文韬幼时倒真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只是上行下效,见多了父母的所作所为,受多了其父母的歪理教化,自然越长越歪。
之前易文韬在父亲办的私塾里读书,因是自家侄儿,甚是用心*,甚至是比对自己同在私塾里的亲生儿子易靖廉都要用心教导三分,束修和笔墨纸砚这些从来都没花过一个大子儿,全是易文谦无偿给予。
论读书学问,易靖廉其实是更胜一筹的,但二弟为人老实,从不做哗众取宠卖弄学问的事,以至于善于投机的堂弟易文韬更得父亲赏识,背地里同窗书友们曾取笑二弟靖廉是捡来的孩子,易文韬才是先生亲儿子。
对此,二弟很是闷闷不乐,曾偷偷向茯苓抱怨过,今日茯苓便拿了大娘的心尖子去戳她的软肋。
就在大娘和三婶无言以对时,大伯和三叔也适时的从里屋出来把各自的婆娘拉回屋去。
两位始作俑者终于在这场茯苓事先写好剧本的闹剧之后出场了。
大伯捋着稀疏的八字胡须眯起一双闪着精光的三角眼,和事佬般的陪着笑脸对里正道:“里正大人,小妇人们无知,大过年的惹得您和乡亲们不得安生,这三个孩子都是自家孩子,犯再大的错我们也不舍得拉他们见官不是?这样,这三个孩子修房子的事还请您老出个面请乡亲们帮忙修缮,修缮材料我们给,也不让乡亲们白忙活,工钱我们也出,您看这样成不?”大伯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阴鹜的瞪了茯苓姐弟一眼。
长得精瘦,一脸市侩相的三叔也完全一副长辈的慈爱嘴脸,适时的拿出一斗小米居高临下的递给茯苓:“喏,这是三叔和大伯家凑的一点小米,我们也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虽说我们是本家,该帮衬你们一把,可是大伯和三叔家里也不宽裕,还有几个孩子要养,你们也体谅一下啊。来,快接着,这年头不好,小米可是金贵呢。”
看着眼前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大伯和三叔,茯苓并没有伸手,转头走到一边。
古语有云:“不食嗟来之食”,此刻即便饥肠辘辘,但她明白有些尊严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里正大伯无奈的叹了口气,过来对茯苓使了个眼色:“我说易家大丫头啊,依我看就这样吧,先把住的地方解决了再从长计议,来日方长。”
茯苓眼中含泪:“全凭里正大伯做主。”
里正当着大家伙的面就把给姐弟仨修房子的事定了下来:年初三辰时开工,每家出一个男丁,修房子材料和工钱由易家大伯出,工钱按市价每天每人五个铜板,考虑到三个孩子不容易,去修房子的村民伙食自理。
见修房一事有了着落,茯苓这才并带着弟弟妹妹给围观的村民们磕了个响头,围观的人群也做鸟兽散。
回去的路上,茯苓有些心酸也有些得意,虽然今天受了些辱骂委屈,但好在结果是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