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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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香香翻译过后,老野人大惊失色,双手又拍胸脯又指天,嘴里说着呜哩哇啦的鸟语,激动的一塌糊涂。如果不是之前孙仲吩咐过,这会儿他怕是又会跪在地上当乌龟。

  香香皱着小巧的鼻子听了半天,转头苦着脸说:“香香听不出来。”

  孙仲哑然失笑,小妮子都没听出来,看来是急得语无伦次了。

  老人急的直搓手,见神灵大人跟那个可爱的小精灵有说有笑,丝毫不看自己一眼,这是去意已决啊!

  不行,绝对不行!

  好不容易等来盼来,怎么可能会放神跑掉!

  老野人捡回丢掉的羊头杖,弯下腰,口中呜呜啊啊,并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不住地往茅草屋外挥动,有点像请的手势。

  果然,只听小丫头说:“这次听懂了,他在请我们出去看看。哥哥,我们就去看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这还说什么?这就去,看几眼都行!

  对于香香的要求,软骨头孙仲毫无原则毫不犹豫地妥协了。

  这货以后肯定是个闺女控……

  刚走出去,孙仲就不淡定了。

  全是人。

  野人。

  披头散发,脸上画彩,兽皮葛衣。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孙仲一现身,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那叫一个刺激。

  不等孙仲转身逃跑,大阿满一声呼喊,在场所有人,整齐划一,面向孙仲,俯首跪倒。

  上百双膝盖砸在地上的响动,让孙仲清楚地感觉脚下地面震动了一下。

  尘土飞扬中,无人胆敢抬头,包括最顽皮的小孩子也是。

  大阿满跪坐在地上,双手高举,嘴里念诵着古怪的音调,古朴苍凉,像是从夐古时代穿越而来的天颂之音。

  “他在唱礼敬上天的歌谣。”香香轻声说,“他说,我们的神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压抑不住,哭出声来,第二个,第三个……很快,所有人都在哭泣。

  从克制的低声呜咽,逐渐发展成撕心裂肺的嚎哭,没有半分虚假。

  孙仲能感觉到。

  一人跪我,不使我悲;一族跪我,使我心摧。

  这次,悲戚的气氛真正感染到了孙仲。就连被他抱在怀里的孙香香也悄悄从哥哥身上溜下来,默默流泪。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竟然也变得阴云弥漫。

  看着这一切,孙仲沉默了。

  他真的开始有些可怜这群人。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才会让人变成现在这样?

  孙仲一直是以一种看待游戏里NPC的眼光来看待这些人的,他可没忘了,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完全是在姬星玄只有威逼没有利诱的胁迫下,坐进了那个该死的机器的结果。除了对小丫头孙香香倍感亲切视如亲人以外,他完全没有把眼前这些野人一样的家伙看作是人。

  这里是游戏世界,什么都是假的,只是一堆模型和数据而已。

  可是,有这么真实的游戏吗?

  谁让你们哭的?不知道这样一来,你们根本就与活人无异了吗?

  孙仲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龟裂。

  “终于意识到了吗?”

  “谁?”

  孙仲猛然抬头,喝问。

  就在这一刻,孙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刚刚还在对着自己嚎哭的所有人,张着嘴,还是那副痛苦的模样,但是他们却像雕塑一样,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明明泪水已经从嘴角滴下,却悬浮在半空,迟迟不落。

  大阿满还跪在那里,双臂向天保持着祷告的姿态,苍老的脸上,神情异常虔诚。

  就连小小的香香,牵着自己的手抹着眼泪,也一动不动。

  飞鸟离枝,振翅不飞;风吹叶梢,弯而不摆。

  没有一丝声音。

  哭声,风声,什么都没有。

  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凝固,时间被定格。

  天地皆寂静,唯有孙仲一人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这时,更让孙仲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眼前,出现在了一个身形。

  大袖飘摇,翩然若仙。

  这个突兀出现的家伙如同一个人形的火炬,浑身上下都在发出虚幻却又璀璨的光芒。如果孙仲见过孙晟晋入七品境界的光景,就会发现,所谓达到人仙境界的孙晟,跟眼前此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孙仲失声:“是你!”

  他居然真的认识面前这个火炬人。

  这分明就是那个把他从云层上一指头戳下来的混蛋啊!

  来人似乎笑了笑:“是我。”

  声音柔和而有磁性,更带着一股淡淡威严。

  孙仲喉咙动了动,艰难地问:“你,你是谁……”

  他实在是有些怕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能一句话不说就把人从天上摁下来,正常人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

  “虽然你以后会知道,现在透露一些给你也未尝不可。好吧,告诉你,”那人想了想,笑着说,“我就是支持紫薇天所有系统运行的核心——帝星。”

  “或者说,我是帝星的一个拟人形态,也可以把我理解成一个分身。”

  孙仲目瞪口呆。

  紫薇天的核心,会说话?!

  逆天了……

  测评室内。

  被姬星玄踢了两下,申天竹眼皮动了两下,悠悠醒转过来。

  说起来他是挺窝囊,还没等碰到人呢,就被震伤昏厥过去。可这也是相对的,要怪只能怪孙晟和云芥生太过投入,真元对撞产生的场域太强。别说只有三品修为的申天竹,就是五品拔尖的修士,在当时的情况下冒冒失失靠上去,下场也不会比申天竹好上多少,绝对讨不来好果子吃。

  也幸亏是姬星玄出手相救,先阻内瘀,再以丹药修脉提元通气,不然这会儿申天竹早就半只脚迈进阎王殿了。

  茫然环顾四周,等看到孙晟,申天竹又激动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过去。

  “师……“

  “等会儿。”

  姬星玄一把把他扯回来,捏着他下巴对孙晟说,“瞧见了吧?这位,姓申名天竹,你同门亲师弟,你不信我没关系,我让他来跟你说,你总该没什么怀疑吧!”

  申天竹不明所以:“老板?”

  “你师兄这个护犊子的玩意儿,发现寻不见孙仲的气息,亲自找上门了。”

  “啊?孙仲不是进了《天缘》……”

  “这事你知我知,可他不知道啊,我又骗他说孙仲不在这个世上了,这货居然红着眼睛就要拼命!就你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那场面,他奶奶的,晦气!”

  这下申天竹明白了,他也知晓大老板为什么会催他五分钟之内赶过来,感情是来解释前因后果来的。

  不在这个世上……

  申天竹真是搞不懂这位神人的脑回路,你这么说谁不误会?

  “本来刚才见我救你气氛缓了缓,谁知道我一提他三十年前的旧事,这家伙又炸毛了!怀疑我是昆仑派出来捉他的,真是!”

  姬星玄烦躁地划拉着脑袋,狗舔一样的油亮发型都被撸乱了。

  “你去跟他叙叙旧,顺便把前因后果解释给他听。”姬星玄拍拍申天竹的肩膀,摇着头走向一边,他还要看看星一的状况。

  见姬星玄向自己走过来,孙晟谨慎地盯着他,看着他在身旁慢慢走过才立刻闪到申天竹。

  姬星玄都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小竹子,没事吧?”

  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申天竹,孙晟终于放心了,轻声笑问。

  被人跟叫孩子一样称呼着滑稽的“小竹子”,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申天竹竟是哭哭笑笑,如同痴傻。

  当年,师傅带着他们两个一起修行的时候,师兄就是这么叫自己的。

  多少年了,从来没变过。

  “没事,没事!”申天竹抹了一把脸,哽咽着说,“倒是师兄你,这些年好吗?我和师父都很挂念你。”

  “我还好,师父呢?他老人家好吗?”

  申天竹连连点头:“嗯,师父很好,这些年他一直惦记着你,时不时问我有没有你的下落。师兄,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孙晟脸色有些黯然:“我带着孩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隐居……哎,不能在师父身边侍奉,是我没尽到做弟子的本分。”

  “哪有!当年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你也是不想连累师门才被迫离开,师父他不仅不怪罪,还老自责是自己无能,没法庇护你们父子。”

  听到这句话,饶是这些年历经磨难早已心志坚定的孙晟,眼眶也是微红。

  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是师父苏元把他抚养长大教他修行,是师徒亦是父子。这些年来不能陪伴身侧,反让老人劳神挂念,情何以堪……

  另一边,检查过星一状况确定无碍后,坐回沙发上,正无聊地用掌端翻阅新闻的姬星玄,听到这儿顿时嗤笑一声,嚷着:“早干嘛去了?当年你不去招惹昆仑祖地,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孙晟一滞,本想张嘴反驳,却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

  倒是申天竹猛然回头:“您就别添乱了,大老板!”

  姬星玄哼了一声,继续低头看消息。

  见师兄脸色懊丧,申天竹立即缓和气氛:“好了好了,难得久别重逢,不说这些伤心事,说说我那大侄子孙仲吧。当时我一见他,就觉得他面善得很。后来听上司,就是刚才和你比试功力的那位一说,得知他果然是你的儿子,真是让我意外又惊喜。”

  果然,一说起孙仲,孙晟脸上就有了几分喜色。

  “他呀,还成。心地良善,手脚也勤快。这些年我化名孙坚强,装傻充愣,除了喝酒什么也不做,全靠他操持家务,总算没让我饿死。”

  这明显就是个自己孩子稍微有点出息,心中得意嘴上却还要谦虚的寻常父亲。

  “哈哈,怪不得问他的时候,他说他父亲是个酒鬼。”申天竹笑起来,“我看他眉宇间燥气未除,不像是修炼过的样子,你没有教他吗?”

  “嗯。”孙晟点点头。

  “为何呀?按师兄你的天资,这孩子的修炼天赋应该不会差。若是从小培养,现在恐怕已经能超越我,也就拥有三品以上的修为,可……”

  “我不打算让他修行,我只希望他能像个平常人一样,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闻听此言,申天竹欲言又止。

  姬星玄忍不住又插嘴说:“所以你就在他体内布下好几道真元法印,想要封镇他的经脉以及与生俱来的灵力,让他一辈子做个普通人?你怎么不直接把他废了,关起来当猪养,那不是更省事?”

  孙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没那么酷毒。”

  “那倒是,要不然也不会把人家打跑以后,忍不住跑来乔装打扮默默守在一边远远观望。啧啧,你怎么不去演电视剧啊?”

  孙晟胡子拉碴的脸上微微一红,转瞬不见。

  申天竹心底感叹,让师兄跟这位斗嘴,真是难为他了。

  岂料孙晟豁然转身,厉声道:“如果不是你派人从浴场强行抓走孙仲,我何必要现身?涉及我儿子的安全,我没有掀了这里,已经算是很克制了。说,孙仲现在在哪里?天竹,你与此人相识,告诉我他究竟是什么人!”

  没等申天竹回答,姬星玄就开始嚣张地嚷嚷起来:“掀了这儿,你敢吗?一旦行动,你气息外泄,行踪势必暴露。到时候,昆仑执法队和那些垂涎你头上悬赏的修士倾巢而动,你想跑都跑不了。”

  “我为什么要跑?事到如今,我还需要再如老鼠一般躲躲藏藏吗?”

  “你很狂啊!哎,不对,不对!”

  姬星玄站起来,看了他一眼,忽然捏着下巴又坐了回去,不说话了。

  “师兄,你别担心,孙仲侄子现在进入了一个神奇的领域,类似于咱们门派流传下来的无想洞府,绝对不会有危险的。大老板之前是跟你开的玩笑。”

  听他这么说,孙晟点点头:“哦?那怪不得我会感应不到孙仲的气息,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那小子现在正身处另一层空间,也就是所谓的‘不在这个世上了’。哼,混淆文字,尽搞些无聊的把戏。”

  那你当时还不是火急火燎跟要吃人一样?

  诶?不对,怎么没见姬星玄吐槽啊?

  哦,他正捏着下巴想事情。

  申天竹见大老板没反应,继续说:“这位,明面上是我上司,紫薇天企业的董事长姬星玄先生。其实,他和旁边这位云芥生总经理,是已经修行了数百年的修士老前辈。因为遭遇天门紧闭,没未能及时飞升,所以一直在人间停留到现在。”

  站在姬星玄身边,从刚才起就没有说话的云芥生,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申天竹,原来这家伙是这么看我们的,看来是之前交底的时候,言语之间让他产生了一些奇妙的误解。云芥生想了想,将错就错,不打算解释什么。

  “原来是两位前辈,之前孙晟失礼了。”

  申天竹忽然觉得,师兄穿着这身制服,抱拳施礼的样子有点好笑。

  云芥生点点头,算是默认。至于姬星玄,依然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点反应。

  “师兄,这两位前辈不仅对你我知根知底,这些年却对我颇多照拂,绝不是什么坏人!孙仲侄子也是因为工作需要,才被前辈派入另一领域查探……”

  就在这时,姬星玄突然打断他,发话了。

  “孙晟,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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