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行舟服下一颗固元丹,调息运气,将药力归纳入元,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伤情稳定下来。方才与那魔族交手,致使他的经脉受损严重,金丹表面已经产生了裂痕,这对后期修行极为不利,要想恢复如初至少需要一年闭关清修。
墨行舟对于自己的伤势并不如何在意,他最关心的是魔族接下来的动向。
自千年前的道魔大战之后,魔族被放逐灭域,苦域已经很少见到筑基境以上的魔族了,如今竟然出现了四个。如果没有猜错,那紫衣女子和轿中的神秘人应该来自魔族十殿之中的忘情魔殿和血魔殿。“惑心之术”以及“幽冥鬼爪”是历代魔族阎君才能修炼的魔法,那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墨行舟担忧之色愈发严重。据他所知,灭域通往苦域的通道八毁其七,如今只余下一处酆都,由十大宗门负责看守,那这些魔族究竟是怎么来到苦域的?此事事关重大,非是小小的祝融宗所能干涉。
新月如钩,如钩的新月旁点缀着几颗疏星。
关青山等人正忙着处理云锦山庄的后事,按照墨行舟的吩咐,他们在山庄后院寻了一处幽静之地,造了一大一小两个坟茔,大的坟茔埋葬弟子仆役,小的坟茔则埋葬华川夫人及其幼子。待一切料理完毕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关青山上前道:“大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墨行舟睁开眼,淡淡的道:“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虽然说得轻松,但几人瞧的真切,他面如金纸,气息不稳,显然受伤极重,心中都在为他担忧。
夏正硬着头皮,走到众人近前,拱手道:“多些诸位道友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墨行舟起身回礼,道“客气”。只是简单一句,再无寒暄,夏正面色微窘,又一一与关,商,孔,周,刘,五人见礼,五人也都各自稽首还礼,但神色十分冷淡。
墨行舟修书一封,遣周大仁连夜赶回宗门,将这里发生的事上报宗主。
夏正很是尴尬,本想一走了之,可他有伤在身,又恐那两个魔族杀个回马枪,只好暂时忍气吞声,跟着墨行舟等人回到了祝融宗的营地。
此时,营地升起了几堆篝火,众弟子都围在一起烤火闲聊。求凡抿着嘴角,孤零零的守在一处,别处都是几个人说说笑笑,只有他这边冷冷清清,求凡烤着馒头,有些心不在焉。耳畔不时传来热闹的说笑声,想来是有人正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求凡不屑的撇了撇嘴,索性侧过身子不去听他们说话。那些人更加得意,故意又将声音提高了一倍。
带头孤立求凡的是一对孪生兄弟,哥哥叫孙虎,弟弟叫孙豹,人如其名,兄弟俩长得都是又高又壮。两人的父亲是云安城有名的巨富,即使在生洲的九城五十三镇,孙家的财力也能排在前十。孙父特意花了大价钱给爱子买了正式弟子的名额,这兄弟俩也算有几分韧性,一路跋山涉水硬是撑到现在都没退缩。因为从小锦衣玉食,难免养了些嚣张跋扈的个性,见大师兄对求凡垂青有加不由得心生妒恨。遂召集众新人弟子一起排挤求凡。那孙虎威胁说谁要是敢和小叫花说话,他就把谁一家子赶出云安城,弟弟孙豹补充道,就算求凡主动找他们说话,他们也不能回话,违者同样没有好果子吃。
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中很多都出生富贵人家,对求凡这种山野少年向来瞧不起,二来是他们父亲叔伯的生意都和孙家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实在不能开罪。所以孙氏弟兄一呼百应。而其余穷苦出身的弟子虽然对求凡很同情,可是碍于两兄弟的淫威也不敢和求凡打交道。
求凡性子倔强,知道他们有意孤立自己,更加激发了他的执拗,一路之上除了和墨行舟偶尔说上两句,从不主动找人说话,眼下见众人说的热闹,求凡面上不屑,心下还是有些难过,要是二虎在这里就好了,自己就不会受这般鸟气。
毕不同倒是乐在其中,巴不得越乱越好,他打心眼里也看不上求凡。正盘算着,忽见墨行舟回来了,毕不同赶紧迎上前去,满脸堆笑道,“大师兄,你们回来了”,墨行舟正在为魔族之事忧心,对毕不同的问候恍若未闻,径直走了过去。毕不同倒也不觉的如何尴尬,在千锤百炼之下,他的脸皮早已比云安城的城墙还要厚上三尺,对于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本人不仅不感到羞愧,反而乐此不疲,见墨行舟不睬他,他又跑去和关青山等人套近乎。
求凡咬着馒头,感到有些奇怪,怎么包括大师兄在内,每个人看起来都多多少少有些狼狈?而且脸上还隐隐透着说不出的古怪?求凡可不敢这个时候去触霉头,既然大师兄没有任何吩咐,他就乖乖的待在原地,求凡福至心灵,见大师兄面沉似水,便推测出他们此行并不顺利。
求凡还发现在墨行舟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名面生的男子,此人中等身高,面白无须,颧骨稍凸,微微有些鹰钩鼻,不知为何,这人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窘迫,笑的也十分勉强。求凡还不知道,他日后历经的许多磨难,诸如:天宗受辱,被众弟子百般刁难毒打,后又面壁一年,险些丧命,都是拜此人所赐。
求凡又注意关师兄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姑娘,看年纪要比自己还小些。
自打从云锦山庄脱险,夏正的心里就像掉了七八只水桶。眼下见到祝融宗弟子,再不开口恐失了宗门礼数,只好挤出一丝微笑,向众人拱手行礼。“见过诸位道友”。
众人不知他是何身份,但见他衣着不凡,举止得当,料想他定是哪个宗门的弟子。不敢托大,纷纷躬身回礼。一些有见识的弟子见夏正胸口处绣着一个古朴的天字,大为震动,此人竟来自天宗。寒暄的更加殷勤了。
关青山等人见夏正一副前倨后恭的姿态,心中更是大为不屑,均想“天宗出了他这号人物真是不幸至极,连向魔族摇尾乞怜的事都做得出,日后指不定做出什么有辱师门的事”
夏正偷偷瞥了一眼墨行舟,见墨行舟正兀自出神,好像将他忘了似得,夏正更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心中一恼也不愿过多和人攀谈,便悻悻的寻了一处地方打坐行功。
有些新入门的弟子见关师兄带回了一个小姑娘,大感好奇,纷纷上前围观。
“关师兄,她怎么了?可是生了什么疾病?”
“关师兄,这姑娘是睡着了吗?”
众人忌惮不苟言笑的墨行舟,对和善的关师兄却不怎么害怕,大着胆子问东问西。
关青山哪有时间理会他们,见过去这么久,小姑娘还是迟迟不醒,不禁有些担忧,大师兄说她并没什么大碍,只是惊恐过度,关青山虽然和华川关系要好,但去云锦山庄的次数并不多,只见过他的两个儿子,至于女儿只听华川提起过,至于叫什么名字已经记不清了,这小姑娘是云锦山庄唯一血脉,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还真有些对不住华川。
求凡将自己的水囊从包袱中取出,递给关青山。关青山点了点头,微笑谢过。然后将水送到小姑娘的嘴边。这小姑娘生的十分漂亮,皮肤白皙,鼻子小巧,一双弯弯的月牙眉,虽然闭着眼睛,但也能想象她生了一双好看的眸子,她眼角还挂着几滴清泪,想来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火光映照下,如同一朵不胜娇弱的梨花,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求凡看着看着,似也有些痴了,小姑娘的样貌渐渐和脑海中熟悉的身影重叠了。“香儿”。他身子大震,险些叫出声,随即又清醒了,不可能是香儿,香儿已经死了。求凡心中惊讶“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关青山见求凡眼神恍惚,心下好奇,便问道:“你认识她?”
求凡摇了摇头,强露出一丝苦笑,隐藏许久的悲伤又渐次漫上了心头,虽然她的样貌和香儿有七八分相像,但终究不是香儿,香儿早已被那些仙人毁尸灭迹了。
不久,空气中传来一声嘤宁,小姑娘悠悠转醒了。
忽见身前围了这么多人,那仰起的小脸几近透明,水灵灵的大眼睛中装满了惊恐,她显得有些害怕,环抱双腿,将脑袋低低的埋在膝间,身子不自主的瑟瑟发抖,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兽。
关青山柔声道:“不用害怕,魔族已经走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小姑娘慢慢抬起脑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看到那些女魔头的身影,这才神色渐缓,但眼中还是流露出恐慌。
关青山看她如此可怜,知她一定是看到了许多血腥的画面,好言安抚道:“我叫关青山,与你父亲都是祝融宗弟子,他应该提起过我”。
小姑娘点点头,紧紧咬着嘴唇,并不说话。
关青山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半晌,小姑娘才又抬起头,弱弱的回道“我···我叫灵犀”。
“灵犀,你知道魔族,,,,,”关青山的话才说了一半,小姑娘登时又大哭起来。
关青山大感尴尬,连忙出言安慰,那些弟子也帮着解劝,可灵犀的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珍珠。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有一只手慢慢伸到了灵犀眼前,手掌缓缓打开,里面竟趴着一个振翅欲飞的蝴蝶,这蝴蝶是求凡用地上的草叶编的,模样大小和真的一般无二,惟妙惟肖,十分可爱。灵犀看着蝴蝶果然哭声渐止,伸出小手接了过去,在小孤村的时候,求凡就时长编些小东西哄香儿开心。灵犀发觉面前的少年不住的盯着她痴看,羞得粉面通红,连哭都忘了,急忙垂下脑袋。
孙虎见求凡凭着几根破草就哄好了灵犀,大为不愤,心道,好一个小乞儿,哄人的手段还真是不简单。他向弟弟孙豹使了个眼色,孙豹点头会意,等寻个时机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叫花不可。
“你··怎么了?”灵犀见求凡眼眶一红,似要哭了,急忙将蝴蝶还了过去。
求凡微微一笑,将泪水吞回眼眶,又将蝴蝶塞到灵犀手里,笑道:“我没事,这蝴蝶是送给你的,你留着顽吧”。
关青山拍了拍求凡肩膀,既然灵犀愿意和他亲近,索性将灵犀交给他照顾罢,两人年纪相仿,也能顽在一处。只是看灵犀的样子实难再问出什么了。关青山转念一想她一个小姑娘遭遇如此横祸,能活着已算大幸,未见得能知道什么,大师兄聪明绝顶,肯定早已有了主意,再不成还有宗主她老人家呢,他一个小小的弟子何必劳神费心?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