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的目光竟一时都被吸引住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和尚?与其说是“好看”不如说是“特别”!
这和尚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他的身材很高却不显瘦,他的皮肤很白却不粗糙,他的眼睛很大却不空洞,他的一步一行都是那么彬彬有礼,他的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慈悲之感。那僧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得体,比任何王侯公子穿的锦衣华服都要好看,和他一比,他们简直成了土鸡瓦狗。
“小僧龙树,见过诸位施主”他含笑而立,身上散发着圣洁的佛光,就像普渡众神的佛祖正在引领他的信徒走出苦难。
众人只顾打量却忘了回礼,和尚他们倒也见过不少,这样特别的和尚还是头一次遇到,这和尚的穿戴与云安城里的和尚大为不同,也不知是哪个寺庙的。不过再好看的和尚也只是和尚。好奇心一过,少年们也就懒得理会,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求凡自打被知觉寺的胖和尚踹了一脚,后又听神仙姐姐说了苦婆婆的遭遇,让他一见到和尚就本能的讨厌。
孙豹瞧了半天,忽然“扑哧”笑了,那几个伙伴深知他惯会捣蛋作怪,知道这回有好戏看了。也不知道孙豹从哪里学来的顺口溜,围着龙树和尚边跳边唱“和尚哭,和尚笑,和尚开口金银要,要完金,要完银,抱着金银买女人。”其他少年见状玩心大起,纷纷效仿,拍拍跳跳围成一圈,将和尚困在中间,好不热闹。
求凡站在一旁,双臂抱在胸前,看着他们胡闹。
那个叫龙树的和尚受了奚落也不介意,反而神态越发温和可亲,指着地上的山鸡野兔道“小僧能否恳求施主将那几只小兽放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须知这野兽的命也是和人一样珍贵”
陈平瞪着眼,向前大踏一步,他刚才出了丑,急需在众人面前扳回些颜面。喝道“小和尚,你这话说的好无道理,我们要是把它们放了,那我们吃什么?吃你么”
龙树脸色平静道,微笑道“阿弥陀佛,当年佛祖为了普度众生,不惜割肉喂鹰,以身饲虎,弟子不才,今日愿效仿佛祖”说罢,竟当众挽起僧袍,露出了光洁白皙的手臂。那架势好像在说即使有人拿刀剁了他的手臂,他也不会眨眼。
少年们哪里知道佛宗轶事,只道他行为古怪,多半是个疯和尚。
求凡看着龙树一脸虔诚肃穆,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对他的印象也有了改观,看来和尚也分三六九等,眼前这俊和尚就比知觉寺的恶僧好多了。
孙豹不愧是纨绔子弟,作弄人的招数简直层出不穷,只听他坏笑道:“放了这它们倒也不难,只需你做一件事”
龙树微笑道:“不知施主让在下做何事?”
孙豹向众人挤眉弄眼,大笑道:“只要你学三声狗叫,我就听你的话放了这些畜生”
众人听了更是一阵大笑,无不称赞孙豹的主意太妙了,求凡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让和尚学狗叫,亏孙豹想的出这馊主意。
龙树笑容不减,躬身道:“人有人言,狗有狗语,小僧是人所以不会狗叫。”
宋清海生的五大三粗,平日里最是讨厌别人说教,见这和尚兀自喋喋不休说个没完,一把将野兔从陈平手中抢过来,怒道:“臭和尚,有多远滚多远,今天我们就吃定它了,就算佛祖来了也不行”。
少年们见有宋清海这个莽汉出头,胆子也都大了起来,纷纷出言痛骂,“和尚的肉有什么好吃的?终年吃香灰肯定又臭又硬,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免得一会挨了饱打。我们祝融宗的弟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众人没有注意到,在听到“祝融宗”三个字时,这个和蔼可亲的和尚忽然神情微变。
求凡没有跟着大家一起辱骂,他虽然不喜和尚,但像这样无缘无故的出口伤人还真是张不开嘴,何况还是看起来很友好的出家人。他上下打量着龙树,总感觉这和尚与众不同,十分特别。
龙树又笑了,他没有被骂走,而是缓缓向宋清海走去,宋清海有意在众人面前撑个脸面,所以并没有感到害怕,更加挺直了身子,甚至还向前走了几步,想看看这和尚意欲何为。龙树倒也没有动粗,只是伸出了白净修长的手掌,在众人的注视下,将自己的手掌轻轻放到宋清海的头顶。神色悲悯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宋清海起初还有些抗拒,可随着龙树话音响起,他整个人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接着竟合上双目,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一名虔诚的佛教徒正在聆听教诲。
“清海,你..你怎么了..”陈平离他最近,最先发现了异样,见宋清海笑的实在有些怪异,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哪知他的指尖刚碰到宋清海的身体,空气中蓦地响起一声清脆,像是珍珠落盘,众人睁大眼睛,只见宋清海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细纹,细纹慢慢扩大最后竟轰然破碎,化成了无数道光芒,四散而去。
众人见到这般景象无不骇然失色。
“杀人了.....”
随着陈平一声惨叫,少年们终于回过神来。那和尚收回手掌,像是做了一件极微不足道的小事,宣了声佛号,慈悲肃穆站在原地,嘴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刹那间,求凡已是满头大汗,感觉周身血液全部倒流,这一刻,风止了,云散了,鸟鸣消失了,世界仿佛定格住了,耳畔传来的是同伴的喊叫声,每个人都在狂奔,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求凡努力稳住心神,危险关头还不忘提醒大家,“快往营地跑”他的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的泛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落在地上,渗进土里。他现在就一个念头,就是离这个和尚越远越好。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无秃不毒,不毒不秃”。
求凡在逃跑中不忘回头看一眼,发现那和尚正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如今看起来是那么让人不寒而栗,他似乎用了什么诡异的功法,明明速度不快,却已经先后追上了三人,那三人无一例外都死了他的掌下,他们的死状和宋清海相同,神态安静祥和,看不出丝毫痛苦。身体化作了一片白光。
因为跑得太急,陈平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了,连怕带吓竟没有爬起来,他旁边的人都忙着逃跑哪有人理会,求凡本想拉他一把,可是他离陈平稍远,要是这个当口停下来很可能就会被和尚抓到,求凡心下一狠,只能扭过头去。他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也和陈平并无深交,不能为了他的安危而抛弃自己的性命不要。
龙树和尚一步步走向陈平,因为害怕陈平已经在地上缩成了一团,两只泪眼怯生生的看着他,不停地喊着饶命,龙树双手合十,敛眸道:“阿弥陀佛,今由小僧助祝融宗弟子脱离苦海,早登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