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生的家并不大,只有四间互相对着的平房,一间母亲的,一间小舅舅的,一间他的,最后一间是舅舅的杂物间,四间屋子共同围城一个小小的世界,坐落在村尾山坡的斜面下,站在山坡上似乎一眼就可以把房子周围看的清清楚楚。
主人家别出心裁的绕着房子围了一圈圆圆的,只有人高的篱笆,在篱笆墙里种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至少徐一生是不认识的,常年开着一些指甲盖大的小花,五颜六色的,倒也增添了几分生趣,嗯,宗昊还做过诗篇。就是夏天的时候蚊子扑棱扑棱的,像一群一群黑旋风,不仅看着害怕,咬在身上就是一个红红的大包,疼的厉害,让徐一生很是苦恼。不知道为什么,蚊子们似乎很怕徐妈,偶尔有不开眼的蚊子靠近那凝脂一样的皮肤,便螺旋着坠落在地上,几只养在院子鸡窝里已然成了精的大公鸡偶然路过,就会像模像样的假装搜寻一番,再昂首挺胸的邀功似的拉几泡屎离开。
徐妈总是笑意盈盈的,哪怕徐一生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哪怕他身上脏兮兮的,窈窕的身子依偎在篱笆边,头上只随意插了一只淡黄色小花,却也让这家明媚了起来,徐一生前世的诗词多的如过江之鲫,但只怕诗仙的词藻也难以修饰她的容颜和形止。
徐一生曾有次和胖虎斗诗时,拿古人的诗词充数: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胖虎当时就给跪了,虽然被徐妈听到后,徐一生的耳朵被拧了三圈,不过嘴角柔和的弧线还是说明了她的心情不错。
呵,女人。
“妈,你今天真好看。”
“我哪天不好看?”
老妈不按套路出牌啊…徐一生的眉毛重重地跳了两下,他一下警惕了起来,前世死之前才跳了四下而已。
这是一道送命题,徐一生暗道。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解释,他整个人就被一只纤纤玉手提了起来,重重的巴掌接连不断地落在屁股上,而后弹起,灰尘被拍的飞扬,抑扬顿挫的惨叫紧随而至。
“我好好稀罕稀罕你。”
娘揍儿子,天管不着。
但是徐一生不准备放弃,扭着小屁股坚定的躲着躲不开的巴掌。
这时候一声低沉的嗓音不急不缓的接茬:“和虎子玩儿骑王八着吧?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你被骑着。”
徐妈本来就想简单惩戒下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是看着他脏兮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拍重了些,正心疼呢,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想吃饭啊?”
“想。”徐一生顾不上揉自己的屁股,谄媚的笑着。
“那你想吧。”
说罢,徐妈迈着轻盈的步子回到了屋子里,像极了一只优雅的白天鹅。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清闲的走过,并对徐一生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留下徐一生在风中独自凌乱。
万恶的舅舅,徐正阳。
徐一生揉揉估计已经红的透亮的屁股,疼的徐一生直呲牙,母亲上一次揍自己是啥时候来着?好像是前些天,老妈跟自己说隔夜水不能喝。徐一生当时机智的问她早上六点烧的水下午三点能喝么?徐妈说能。又问她晚上九点烧的水早上六点能喝么?徐妈说不能。
徐一生动用自己两世为人的智慧飞快地告诉老妈:相同烧好九个小时的水,相同储存环境,乃至晚上更低温利于保存。为啥后者不能喝?
徐妈没说什么,然后把徐一生打了一顿,一边打一边夸他善于思考,打他是因为心情不好。嗯,他舅舅徐爱卿也是这个无辜的笑容,他记得清楚。
唉,自己的智慧就这么被埋没了啊,还是得找机会向舅舅证明下自己。
徐一生回过神来,在院子里静静欣赏自己的江山,妈妈的命令大于天,就做一个安静的美孩子吧。
可惜有人不想就这么结束,一只绿色的小鸟轻巧的盘旋着,从舅舅杂物间飞出来,在徐一生的头顶飞来飞去,脚上拴着一根细细的绳子,绳子上面绑着一根飘着香味的大鸡腿,晃来晃去的,要不是闻着味儿徐一生还发现不了,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吓唬谁呢。
呵呵,老舅的竹鸟,这时候想讨好我,晚了。那句话我不会记着,咱又不是记仇的人。前世小学五年级同学和我借的五块钱我和谁说了我。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徐一生偷偷的想。然而他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伸出小短手去够鸡腿,我还小不懂事,嘿嘿嘿。
鸡腿却像长了翅膀似的陡然拔高了一公分,徐一生跟着跳多高,它就飞多高,可恶老舅的竹鸟身子上涂着红色绚丽花纹,翅膀根本没见着扇动,绿色的风就托着它轻飘飘的就往上飞了一大块。
真是什么人有什么鸟。
在徐一生落地的时候,鸡腿也跟着颤巍巍的落下来,在徐一生眼前晃悠,起起伏伏的似乎在跳舞,又触手可及。
你以为我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第二次么,徐一生蹲下身子,右手杵着下巴,左手伸入裤裆,仰着小脑袋对着竹鸟痴痴的笑着。
竹鸟很镇定的继续下降了些,保证鸡腿在徐一生眼前伸手就能够到的高度停下,只有绿色的气流坚定的绕着竹鸟的木头身子缓缓流动。
“看暗器!”一条长长的黑影飞了出来,闪电般径直绕向竹鸟的小巧的身子。
竹鸟却似乎早有预料,绿色气流骤然变得粗大许多,同时翅膀第一次振动,嗖的一下就往上飞出一大截。不过徐一生也不简单啊,毕竟是自己日日夜夜相伴的腰带,还是很和自己的心意。左手腕轻轻一抖腰带那头就牢牢套住了竹鸟,随着发力,竹鸟骤然下降了一大截,似乎操控者也始料未及。
哎,终究还是稳住了,徐一生蛋疼的和竹鸟进入了力量相持阶段,不过徐一生可是一顿饭能吃两碗饭的男人,胜利的天平逐渐向掉裤裆的男人倾斜。
竹鸟的眼睛红光闪了闪,突然发出红色的气流,同时翅膀急速水平旋转起来,发出呜呜的风声,将用了五年的徐一生牌腰带上端一下子割成了八段。
徐一生一个屁墩重重坐在地上,mmp,士可杀不可摔屁墩,今日屁墩之仇已经两次了,两位的厚恩徐某人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胖虎:???
徐一生可以说是很坚强的提着裤子站起来了,而竹鸟在恢复了绿色气旋后,耀武扬威似得又盘旋在徐一生眼前。
最后一搏,徐一生双腿依旧有力的蹬在地面,整个人敏捷的扑向竹鸟。而竹鸟轻蔑的微微抬起来些,僵硬的木头面容上似乎带着一点无辜的笑,却马上变成了惊恐。
只见徐一生小鸡啄米一个箭步飞起来一口咬住鸡腿,洁白的牙齿紧闭,人和鸡腿牢牢挂在绳子上。
钓人呢这是?
场面于是变得一度十分尴尬,线的这头是徐一生和鸡腿,线的那头是挣扎着的竹鸟和舅舅最后的倔强。这次是竹鸟飞高多少,徐一生就跟着飞多少了。
而徐一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舅舅还倔。跟着他舅舅的鸟各种飞,什么滑翔,漂移,空中静止。小东西花样还挺多嘛,但是,哼,让我徐一生撒嘴,不存在的。
最后还是鸡骨头咯吱一声从中间干脆利落的断开。
徐一生从屋子高的位置掉下来,整个人却像钉子一样稳稳地站住。手捧着鸡大腿,往嘴里塞,余光斜瞥着有点垂头丧气的打转的竹鸟,眼睛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微笑。
你以为你是胖虎,一顿吃十碗?
哈哈哈哈哈,鸡腿真香啊,就是有点凉。不过没关系,徐一生得意的三五口直接吞下了一大只凉鸡腿,甚至打了个饱隔。
奋斗在人,鸡腿在天,咬住就别松嘴。
夏日里一丝微凉轻轻的飘来,轻抚着徐一生柔嫩的脸颊,冷却了竹鸟翅膀的燥热,然后顽皮地吹起了素色的裙角,继而翻身吹走天空的红霞。
徐一生嘚瑟的瞅着竹鸟飞回屋子,忽然头上一痛,是老妈敲了一记。
“回屋吃饭吧。”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我吃饱了。”
“我觉得你可以再吃点。”
慈祥的声音里似乎有点凉,一下子将徐一生从胜利的世界里冰出来,提着小裤子,小鸡啄米似得不住点头,跟着走向了屋子里。
夕阳最后一次照耀在这个篱笆围成的小小世界里,有一个小世界形成的斜斜的长长的影子,迎接这漆黑孤寂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