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厅,厨房仓库。
罗翰双手合抱靠在门口,颇有兴味的看着“华裔高手”阿山从货车上卸下一筐筐新鲜蔬菜。
货车车厢里,刚采摘的蔬菜怕挤压,一律放在上面,下层是宰杀好的牛羊鲜肉。
阿山力气很大,一大筐沾着露水的蔬菜有一百多斤重,他一手提一筐,近三百斤蔬菜提在手上,脸不红、气不喘,信手拈来轻松写意,不多时二十多筐蔬菜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五辆手推车上。
接下来是十箱鲜肉,每箱重达三百斤。
这些塑胶箱子都是定制的,额定重量,装满压瓷实了份量就错不了,完全不需要称重,按单接收,月底结算就行。
果然,跟罗翰预料的情形完全一致。
阿山依旧一手拎一箱,两箱600斤鲜肉他照样拿得动,不需要一箱一箱的卸货。
不过阿山这回就没有刚才搬运蔬菜那么轻松了,无袖汗衫绷得紧紧的,粗壮的手臂上青筋虬起,他腮帮子鼓鼓的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提着两箱鲜肉一步步走向载货推车。
十几米距离,阿山用了三秒才走到推车前,“哐!哐”两声闷响,两箱鲜肉稳稳地落在推车上,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三十公分的空隙,他用力推了两下,把箱子并拢成一条直线。
呼……
搞定两箱鲜肉,阿山长吁一口气,脸颊微微泛红,随即他并不休息,继续卸货,来回五趟总算卸完了十箱鲜肉。
这时他才坐在另一辆空推车上大口喘息,拽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显然他在借助搬运鲜肉打煞气力,否则用不着这么辛苦,一次一箱的话,对他来说非常轻松。
看到他搬完食材,罗翰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啊?BOSS!你怎么来了?”
阿山乍见罗翰朝自己走来,惊诧的连忙起身,“有事你打个电话,我上楼见你就好了……”
罗翰走到推车前坐下,拍了拍身边的栈板,笑道:“坐吧,我专程过来找你聊天的。别装出一副紧张局促的样子,其实你根本不怕我,还经常在暗中观察我的举动。我说的没错吧?呵呵呵!”
“呃?这……”
错愕之中,阿山倒也光棍,直接在罗翰身边坐下,诧异地问道:“既然你早就发现我在暗中监视你,为什么不辞退我?”
罗翰微笑道:“谈不上监视,准确的说应该是观察,你对我并无恶意,否则你恐怕……呵呵!
至于我一直不声张也不来找你嘛,原因很简单,你是个多面手,既负责买菜,还兼职搬运工,又是货车司机,还帮着后厨打杂,餐厅忙不过来的时候,你还帮着端菜擦桌子。
总之你勤劳能吃苦,干活又多又利索,如此优秀的员工,我为什么要辞退你?就因为你偷偷观察我吗?
阿山,尽管你已经观察我快半年了,但你还是不了解我,我虽然算不上胸襟广阔,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狭隘。”
阿山听后表情错愕,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想到什么,又放弃了。
他脸色忧郁的从裤袋里取出香烟,弹出一支,掏出打火机点燃,叼在嘴里,低着头抽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罗翰瞥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手上的香烟拿过来,手指一弹,弹出一支过滤嘴烟卷,叼在嘴上,阿山黑色眸子里闪过几丝异色,“噌”的刮了下打火机,给他点上。
罗翰吸了一口,眉头皱得紧紧的,阿山看到后脸颊微微泛红,低声解释道:“五美元一包的普通烟,好在烟叶还不错,没有其它杂质,就是焦油量有点大,抽起来比较冲,不是老烟枪的话,抽不了这种烟卷。”
罗翰不置可否的道:“以后少抽点烟,最好戒掉,这玩意不是好东西。”说着,他吸了一口,吐出三个圆形烟圈,从大到小,烟圈环环相套。
阿山顿时目瞪口呆,心里暗暗纳闷:这是吸烟初学者的水平吗?
吸了两口烟,罗翰随手捻灭,手指一弹,烟卷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落进墙根下的垃圾箱里。
力量恰到好处,方向分毫不差,致使阿山眼中的异色愈发浓厚,神情有些凝重,身体紧绷着,已然进入战斗状态。
“你想和我切磋身手么?呵呵呵!”
罗翰笑呵呵的看着他,道:“放松,你是我的员工,又跟我有着相同的黄皮肤黑眼睛,说话方式也很合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华国人?”
阿山愣了愣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老板说得没错,我太紧张了。我是华国北方人,出生在草原,不过我家是汉人,不是MGZ。”
“哦?这么巧!”罗翰诧异道。
前任“罗翰”也是华国北方人,祖籍在西北,不过他出生在江南,因为他的亲生父亲罗振中曾在江南任职多年,直到“罗翰”的爷爷去世前,才调回京城任职。
恍惚一念,罗翰微笑道:“你和老希尔应该很熟悉,当初就是他安排你在西餐厅做事的吧?”
看到阿山脸色微变,罗翰又道:“嗯,别介意,我习惯叫他‘老希尔’,尽管他是我大伯。”
果然,阿山听了他的解释,脸上露出释然之色。
罗翰松了口气,华国北方人最重孝道,讲究长幼有序,为尊者讳,意思就是说晚辈不能直呼长辈的名字,必须叫尊称,否则就是不尊敬长辈。
罗翰叫习惯了,就忘了有着悠久历史的华国传统。
虽然他和老希尔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对老希尔一向敬重有加,只不过他的尊敬放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边。
“我一直管你大伯叫‘老爷子’,两年前我偷渡到格兰德镇,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人贩子搜刮走了,举目无亲,身上还带着伤,幸亏遇到老爷子,他不但收留了我,还花钱请医生给我处理枪伤,后来又安排我在餐厅后厨做事。”阿山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感激,显然他把老希尔当做自己的救命恩人。
“枪伤?”
罗翰惊讶道:“凭你的本事,普通抢手伤不了你,既然人贩子敢拿走你的财物,说明你上船之前就已经受伤了,而且伤势很重。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能跟我说说吗?”
阿山抬头注视着他,“看得出来老板你也是练家子,而且和我一样练的是内家功夫,不知老板你……”
罗翰笑了,插话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进步神速的话,十年之后,或许我会和你切磋一下。现在么,跟你交手,摆明就是欺负你,胜之不武。呵呵呵!”
阿山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惊讶道:“不会吧!你比我小十多岁,就算打娘胎里就开始习武,也不可能这么厉害?”
罗翰不置可否的道:“暗劲中期!我没有看错吧?”
“啊!”阿山顿时一怔,下意识点头:“对,半年前我才突破到暗劲中期,这你都能看出来?那你是……”
罗翰想了想,道:“我的功法虽然和你学的内家功夫有些相似,但区别很大,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我的修为……不说也罢。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嘛,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你的故事我大致猜到一些,而我的来历你就算想破脑袋也没用,等哪天你成为真正的武修,我会告诉你的。”
阿山惊愕的张着嘴,“那老板你来找我是……”
罗翰也不隐瞒,直接说:“我现在缺人手,你资质不错,用心培养的话可堪大用,以后你就跟着我干吧?”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你考虑一下,愿意跟我干呢,我不会亏待你,但有一点我提前说明,做人要守信用,言出必行不能反悔,否则我能成就你也能毁掉你!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随时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毕竟我们都是华国人,又是老乡,在异国他乡谋生活不容易,理应互相帮忙。”
“这……”阿山犹豫了,欲言又止。
罗翰剑眉一挑,道:“想说什么直接说,吞吞吐吐的不是男子汉,别让我瞧不起你。英文说不利索,就说家乡话,我听得懂。”
阿山脸色大变,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我的真名叫严铁山,功夫是家传的,传男不传女,我五岁开始练武,十六岁参军,十八岁入选特种部队,两年后晋升中尉,二十四岁晋升少校,三年后升中校,担任特战队大队长。
当兵十一年,因为训练任务重,工作又忙,我从未回家探亲,直到三年前我回家过年,才知道家里……我妹妹大学毕业分配到老家政府部门工作,稀里糊涂的跟了副县长,好不容易等到副县长离婚,结果那个畜生又攀上了高官的女儿。
当时我妹妹已经怀孕七个月,听到那畜生要和别人结婚的消息时,她连夜开车去省城,赶到婚礼现场,却被那个畜生和新娘当众羞辱了一顿,之后我妹妹开车回家途中出了车祸,一尸两命!”
说到这儿,阿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深吸一口气,他咬牙切齿道:“我爸气不过,找那个畜生讨说法,打了他两耳光,把畜生的一只耳朵打聋了,当天就被抓进派出所,不到半个月,法院开庭宣判,我爸被判了五年。
我妈在我妹妹出事的当天就病倒了,听到我爸又被判入狱,她……也走了。
我高高兴兴的回家过年,可是家已经没了,就连我母亲的后事都是邻居帮忙办的,我到家的时候正赶上她下葬……
后来我才知道,我爸妈之所以一直瞒着不告诉我,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妹妹和那个畜生的事情不光彩,担心影响我的前程。如果我早点知道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
正月初五那天,那个畜生全家都被炸上了天,我看着他们葬身火海之后才离开,然后逃出国门,投奔我参加国际特种兵大赛时认识的一帮朋友,他们退役后在欧洲做雇佣兵。
然而国际雇佣兵行业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我们十二人组成的团队,半年内连续完成十几单任务,结果每人只得到五千美元的报酬。
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联手干掉了幕后老板,随后我们被一路追杀,十二个兄弟死了七个,剩下我们五人也都受了伤,无奈之下我们只得花钱买命,偷渡到了格兰德镇,就此隐姓埋名。
现在我们都已经安定了下来,我在餐厅做事,给他们四个提供资金,我们五个合伙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厂,虽然过得并不宽裕,但总算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听着阿山虎目含泪的讲述事情的始末,罗翰的拳头咯咯作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