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到岭南,一路疾驰不昔马力,十日可到,但大唐的使者肯定不会拼死赶路。
骑着骏马,带着随从,杜芝走在蜀道上。
蜀道艰险,但绝对不至于无法行进,否则巴蜀早就脱离了朝廷的控制,只要不是刻意阻拦,蜀道还是效率很高的。
“前面是哪里?”杜芝骑在马上看向远处的山川,直插云霄。
两山之中修建着关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是剑阁关。”随行军吏看了一眼说道,蜀道豺狼虎豹可不少,为了不让自己的使者死在禽兽手里,李世民派了六个大队三百人充当护卫。
大队属于唐军的作战编制,和府兵编制有所不同。
每三人自相得意者,结为一小队;又合三小队得意者,结为一中队;又合五中队为一大队。余欠五人:押官一人,队头一人,执旗副队头一人,左右兼旗二人。即充五十。
个个身着明光坚甲,骑在突厥马上,腰横刀剑,马挂槊盾,列作长蛇穿行蜀道。
“亮明旗号,准备印信。”
“诺。”
中国的关隘管理已经非常发达了,为了防止匪徒据山林而守,流窜天下,朝廷在险要之地都布置了军队。
十里的距离不远,两刻后杜芝立马在关前。
“将军何往?”杜芝身高六尺,身材高达,穿着铠甲未免会被认作将军。
“奉圣谕,使林邑。”杜芝面色严肃,向北拱手。
“请观告身。”
“有劳了。”
剑阁关,蜀地雄关,站在关下,杜芝感慨万分。
“大夫请。”
杜芝本官秘术少监,从四品上,散官正议大夫正四品上,持节使林邑。
过了剑阁关就进了蜀中盆地,地理丰饶,江水浇灌。
杜芝没有在蜀地过多停留,出身京兆杜氏的他一心想着建立不世之功业,身为关内汉子,听着班定远纵横西域的故事长大。
杜芝摩拳擦掌准备在林邑打下一番天地。
的确,他也有这样的资本,家族资源先放在一边,单是他自己的武力就足以让他人俯首了。
出了剑南道就进了岭南道,这是大唐最南面的道级行政区。
“大夫,现在去哪里?”校尉问道。
“去广州拜谒郡王。”杜芝虽然雄心勃勃,但不是傻子,三百人在林邑翻不出什么风浪,没有李承乾的支持与配合,自己恐怕就要殒身林邑了。
“诺。”一路南行身批铠甲,足以证明这些卫队的精锐了。
十五日后,杜芝来到了广州。
李承乾早就接到了沿途驿站的报告,他派了薛仁贵领自己的护军南海军在城外迎接。
宣诏的天使早就到了岭南,沿着运河南下,再转乘海船是到岭南最快捷的途径。
“见过薛将军。”杜芝下马拱手军礼拜道。
“不敢,见过杜大夫。”薛仁贵同样军礼拜道。
“此郡王之护军乎?”杜芝打眼一扫,眼前一亮。
面前的军士手持长兵身批明光,站在薛仁贵身后好似高山铁塔,巍然不动。
一眼望去就让人感到心中惊骇。
“然也。”薛仁贵不无得意的回答道。
这些都是老兵了,从军营里拉出来做标兵充门面,是李承乾麾下最精锐的军队了,都是跟着李承乾在海上扛过海难,在琼州杀过蛮夷的。
见过血的老兵和没见过血的新兵是有区别的。
至少杜芝卫队的校尉钱威是看出来了。
没见过血的兵,就算练了十年,手下功夫炉火纯青也还是新兵。
拉上战场的壮丁杀了几个人,打过几阵仗,生死之间游走一番,能够活下来自然而然就成了老兵。
“杜大夫请。”薛仁贵伸手请杜芝入城。
“薛将军请。”
片刻后,杜芝来到了大都督府,李承乾在正厅会见。
“下官秘术少监,正议大夫杜芝拜见大王。”
“杜大夫免礼。”李承乾还礼后说道。
“天子使下官使林邑,捕林邑相入朝谢罪。”
诏书只是让林邑丞相入长安上表,杜芝三言两语就变了意思。
“孤以为林邑人恐不会坐以待毙。”李承乾说道。
“此事还请大王相助,林邑杀我使者,害我百姓,罪孽滔天,罪不容诛。”
马渡的儿子死后的哀容是马渡没想到的,长安方面果断承认了他的使者身份,为李承乾背书。
“大夫欲何时使林邑?”李承乾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下官欲明日启程,趁其不备一举擒获。”杜芝满怀信心的说道。
李承乾摇了摇头:“自使者出长安已有月余,寡人聚兵也有尽两月,林邑岂能不知,如何谈得上趁其不备。”
“这……下官考虑不周。”杜芝虽说世家出身,还是秘术少监的高官,但几乎没有随军打过仗,即便是出征也只是在大军过后处理一下民生。
“大夫不如在南海住下,四月寡人兴兵,大夫也可往之。”
“可是,天子……”杜芝为难道。
“陛下使你擒林邑相,又不是让你送死,寡人上表诉说就是。”
“谢大王。”杜芝一心想着军功,他的履历上没有军功,这对他日后的仕途很不利,大唐几十年里是不会放下兵戈的,不通军事的文吏是不可能当上同中书门下的,甚至能不能当上六部尚书都是问题。
中国的使者,尤其是派向四夷的使者一向都是承担军事任务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汉使至,易夷君,已经成了惯例。
汉唐的强大武力和国力保证四夷只能乖乖的俯首系颈。
“寡人为大夫备了接风宴,请——”
“谢大王。”
…………
城外的军营,杜芝的卫队正在休息。
设计建造标准数万人的军营再住进三百人依旧是很冷清。
钱威把士卒安置好就去了中军大帐,面见马旭。
他是去要补给的,十七年的积累足以让大唐的军队不携带粮食从关内走到岭南。
“末将校尉钱威拜见将军。”
“免礼。”马旭的嗓音愈发浑厚了,脸上也晒黑了,身体也壮实了一圈。
“你部多少人?”马旭管理后勤,见到钱威来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有三百人。”
“骑兵?甲士?”各个兵种的食物还是不同的,比如骑兵就要喂马,还要准备草料。
“骑兵,人双马。”一人双马,加上另外用来驼东西的马,已经有近七百匹了。
“善。”
“弓多少张?”马旭管的可不止吃饭,后勤还包括军械。
“六百张,骑弓三百步弓三百。”
“弩多少?”
“三百具。”
“长兵用何?”
“长戟马槊。”
马旭问,钱威答,手下的毛笔在木牌上划动。
“去军械司取军械,粮草司取粮草。”为了防止机构冗大,效率太低,李承乾把后勤再一次拆开。
“诺。”
手里拿着木片,钱威抱拳后出了大帐,抬头四处寻找军士询问。
突然,一个路标映入了钱威的眼帘,木头做成的路标上写明了位置和距离。
“呃……”钱威忽然感到内急,想要就地解决,抬眼扫到军令,随地大小便者杖二十。
赶忙忍住,暗自着急,忽然看到路标上的茅厕字样,赶忙向那个方向冲。
随地大小便是爆发传染病的主要原因,李承乾当然不能让传染病在军营里爆发,于是以军法的形式强制固定下来。
不过为了解决排泄问题,李承乾命人在军营里每隔半里修建了一座厕所涂上鲜艳的颜色,用大大的汉字标明厕所,还在显眼处树立路标。
以至于大多数将士认识的第一个词汇就是厕所。
一路小跑,紧赶慢赶钱威总算来得及没有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