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画栋,亭台楼阁。那千年前的建筑如今正一座座真实的展现在了李沐眼前,向他一一诉说着自己的历史。看惯了现代钢筋水泥构建的高楼大厦,再看着眼前那有着历史气息的古老建筑,李沐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似乎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就如同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只不过,爱丽丝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而李沐确是走入了历史。但是身体上感受到的阳关的温度,耳中听到的那吵杂的喧闹,身旁那交织而过的行人,无不告诉李沐这一切的真实性。这半个多月以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一场梦,而是真是的。我李沐,真的活在了唐朝。就在李沐患得患失之时,一阵食物的香味传进了鼻中,那因为宿醉而空扁的肚子顿时打起鼓来。王缘君,该死的女人,都是因为你,我才没有吃上早饭。李沐在心中赌咒一声后,便嗅着鼻子,寻着香味一路行去。在走了百步之后,李沐来到了玄武街安乐坊坊市的坊门处。入眼是一高大的牌坊,牌坊上面赫然写着‘安乐坊’三个大字。
唐朝沿用前朝的坊市制度,是古代政府对城区规划和市场管理的制度。此制度是将城市内的区域划分为若干个坊市,并对其进行严格的管理。一般将住宅区(坊)和交易区(市)严格分开,并用法律和制度对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进行严加控制。安乐坊便是凉州城内的一处住宅区,原本是绝不能在坊内经商的。这主要还是得益于凉州的地理位置。地处三国交接之处,来往贸易平凡,原本城内的市,满足不了所需的交易了。于是许多坊内也出现了市集。贸易的平凡,自然给凉州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发展,税收也是水涨船高。在这巨大的金钱利益之下,凉州官府对此事也是睁眼一只眼闭一只眼,毫不管束,放任自由。谁叫凉州城地处边界,山高皇帝远,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呢!在官府这变相的扶持下,许多坊便逐渐向市改变,从而有了坊内有市,市内有坊的独特景象。
李沐从那高大牌匾下走过,进入安乐坊内。这里没有了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只有路两旁林立的店铺,和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使得这安乐坊看上去拥挤不堪。人群中,有衣冠楚楚的达官显贵,也有粗布麻衣的穷苦百姓。因此一身锦衣的李沐在走入坊市时,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目。这自然也是李沐所希望的。很快,李沐便穿过了拥挤的人流,寻着香味来到了如意汤饼铺前。李沐再次用鼻子深深的嗅了下,确定了刚刚在玄武街上闻到的香味正是出至此处。“看来,这大唐也是有美食的。”李沐笑着说道。随后,便在铺子门外的空座,寻了个位子,坐下,学着书本上曾看到的,朝铺子里高声喊道;“掌柜的,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端上来。”
“客官,小的来了。”李沐并没有得到这原本想象中的的答复,而是一如黄鹂般的清脆声音。“小哥,我们这是汤饼铺子,只卖汤饼。”李沐闻声望去,便见一身着紫色粗布襦裙的,身材芊细,面容秀丽的少女正站在铺子门口。少女正是如意汤饼铺老板柳大娘的女儿五娘。
五娘今年年方十六,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可是由于唐人审美以丰腴为美,五娘那看似杨柳的身姿便使她成为了安乐坊里最‘丑’的姑娘。长到了十六岁仍是没有一家上门来求亲的。这事情也成为了柳大娘的心病。看着姑娘年岁见长,要是再寻不到一户好人家嫁了,到时只能任由官媒做主,随便抽一只暗签,草草了事。柳大娘可是清楚的很,官媒那暗签上的人,要么是穷的很,要么就是身有残缺。如果自家姑娘真的嫁给那些人,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可是,柳大娘再着急,也真能干瞪眼。自己和闺女是逃难才来到凉州的,好不容易才在这安乐坊中安生落户。虽凭着一手汤饼的技艺开了这一家小小的如意汤饼铺,但实则只是刚刚够她娘俩维持生计而已。多年的经营,并没有存下多少积蓄,也就没能为女儿置办起一份嫁妆。在大唐,嫁女儿都是需要一份丰厚的嫁妆的,不论穷富,不然到了夫家会被夫家人看不起的。诺是没有嫁妆,在夫家受委屈,那是轻的,重则将会沦为妾侍,一生无望。柳大娘就五娘这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百般疼爱,希望女儿能嫁个如意郎君,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用在跟着她在这安乐坊内抛头露面,干这卖汤饼的营生。但是人贵自知。柳大娘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祈求罢了。
在李沐的眼中,眼前那站在店铺门口的少女其实并不‘丑‘,相反的,而是十分漂亮。瓜子脸,眉如黛,眼若宝石,唇如血,如清水出芙蓉,濯而不妖,妖而不艳。纤细的身姿,更凸显了胸前的饱满,与臀部的紧俏,完美的s型身材。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五娘绝对是万中无一的美女,无数人追捧的对象。可是在丰腴为美的唐朝,五娘实在是太‘丑’了,以至于沦为了大唐版的剩女。
五娘从小跟随母亲身处市井,见惯了男子看自己的目光。向来都是在看到自己容貌时一阵惊艳,但再看到自己那瘦弱的身姿后纷纷变成了不屑。可是向李沐那般直愣愣如同入迷了的眼神,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那仿佛将人看透的眼神,令五娘感到一阵不安,还有些许喜悦。“他,难道是觉得我美,才发呆的看着我的。”五娘胡思乱想着,那如雪的面颊不由多了两抹嫣红。最后,五娘实在忍受不住李沐那炽热的目光,轻启樱唇,怯怯的说道;“公子,请稍等片刻,你的汤饼马上就好了。”说完,五娘飞也似的逃到其他空桌前,背对着李沐收拾起了碗筷。“真是羞死人了。没想到这衣冠楚楚,相貌英俊的少年郎竟然如此孟浪,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盯着一个女儿家看是何等的失礼之举吗?不过,他可真英俊,剑眉星眸,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小巧精致的薄唇,看似坚毅的面庞还略显着几分稚嫩,让人顿生亲近之情。……”五娘想着,那收拾碗筷的手一阵凌乱,原本收拾整齐的碗筷顿时又变得林乱不堪。
“咣啷。”在一阵碗筷碰撞声中,李沐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见少女已经走出门外,在他身旁的桌子边,背对着他收拾碗筷。这碗筷碰撞的声音想来便是少女引起的。李沐顿觉失礼,自己如此目不斜视,直愣愣的盯着人家姑娘看,肯定吓到人家了。她不会把我当成了好色之徒吧。每个人能对美好的事物,都是向往的。李沐对五娘亦是如此,只是纯粹的对美的一种欣赏。在现代社会从小长大的李沐,自然还没有适应唐代的繁文缛节,因此才会毫无顾忌的对着五娘看去。一时入迷,让李沐现了丑态。在一阵自责之后,李沐转念一想,不对啊。不是常说唐朝民风开放,女子奔放豁达。不是流传说流行女扮男装吗?自己就这么直愣愣的看她一眼,应该不算有伤风化吧!李沐在一阵自我安慰之后,才正声道;“我要的汤饼好了吗?”
李沐话刚说完,一位般膀大腰粗的妇人便端着一碗汤饼来到了李沐身前,将手中的大碗往李沐桌前一放,却并未急着转身离去,而是站在李沐身旁,开始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少年郎。身着锦衣,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再看那手,白皙稚嫩,十指修长,定是读书的料。最后观其面容,英俊非凡,还带着股稚气。如此翩翩贵公子,今日却为何屈尊来到了我如意汤饼铺吃起了汤饼呢?难道他是冲着我家五娘来的。可是不对我,我家五娘可是长乐坊出了名的‘丑女’呢!不管他目的如何,且让我柳大娘好生来试探一番。未带李沐动筷子,柳大娘便先声夺人,开口询问道
“公子,我看你面生,不是凉州人士吧!”
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响的李沐,在看到眼前那冒着热气的一大碗汤饼和大碗里那一大片带着汁水的肉时,眼睛便再也离不开了。恨不得立马动筷,好好享受一番。可就在李沐即将下筷之时,身旁却传来了询问之声,让李沐的手就此停住,不由的抬起头望去,四目相对,烽烟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