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距离错的失踪,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现在依然毫杳无音讯,竟是给人一种人间蒸发之感。活不见其人,死不见其尸。就连那十万大山绵延的阴雨,与将错吞入腹中的黑水腾蛇,也是很有默契般地一同不见了身影,好生奇怪。
相传人死后,便会去往一处地方,唤为城隍庙。而后,便会有黑白无常与阴兵,压送至鬼门关。鬼门关旁有十八个鬼王和阴兵把守,壁垒森严,牢不可破。无论是哪个亡魂来到此处,都必须接受检查,看其是否持有路引。在这长三尺宽两尺的黄纸上,写着你今生所做之事,与来生的去处,上面印有“阎王令”、“鬼王令”和“城隍令”。
过了鬼门关的魂魄,就成了鬼,接下来的路就是黄泉之路,是接引路。在黄泉路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孤魂野鬼,他们大多是阳寿未尽、非正常死亡之辈,既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更不能到阴间。他们只能在这黄泉路上游荡,等到阳寿尽了再去找阎王,听从发落。
黄泉路的尽头便是忘川河,忘川河之上的,便是奈何桥。桥分三层,上层红,中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愈下层愈加凶险无比,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生时行善的走上,善恶兼半的走中,行恶的则走在最下。此桥为界,开始一个新的轮回。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西为女,桥东为男,左阴右阳。“谁若九十七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千年的回眸,百年的约定,开始于斯,恩段于此。
奈何桥下几千丈,云雾缭绕,等待来生的是什么道,谁也不知道。来生的约定,只是此生的一种后续,喝过了汤,便是拂去了生前身后名。来世的相见,又是一种重新的开始。奈何桥,奈何离别,再无今生相见,只盼来世重逢。
只听得叮铃叮铃的声响,一头黑色小驴,神情落寞地走了过来。眼中饱含深深的不舍,那泪光,依稀可见。在喝汤之前,它在望乡台上,看了最后一眼,终于,他看到了那个少年。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绿波。”
它终于了却了心愿,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喝下那汤,准备纵身跳下。就在此时,一道诡异的铃声,响彻了黄泉。
黄泉之上,九幽之中,金铃声响,招魂引来。
“残魂出体,九魂归来。
黄泉九幽,招魂乃引!
三魂七魄,聚灵为神。
合神搜灵,是为一体!
魂魄已成,众灵归位。
灵神入体,九幽至阴,
听我号令,残魂归来。“
桐花树下,残阳铺水,双色眼眸,暗中绽放。
那诡异的颜色,如同彼岸花开,幽冥之力,于此处汇聚。金铃锁魂,招魂乃引,一问弑神,二顾乃引,三响魂归。错双手呈十字交叉,宛如南十字星,周身有诡异异气环绕,形成了一道强大的气旋,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强,那吸引之力,直接贯穿幽冥黄泉。嘭的一声爆发,少年面色一凝,猛然发力,以少年为中心的气旋,借由铃铛作引,发出强大的引力,向幽冥疯狂的拉扯。小黑的身影,在奈何桥上渐渐虚幻,似是一缕缕魂魄都在被吸引而出。
“小黑,你阳寿未尽,要死也是我死,你给我出来!”少年的金色左瞳疯狂的黯淡了下去,右边的异色黑瞳也在失去原有的颜色,变为灰色。
猛然一声铃响,那躺倒在地上的尸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错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笑着说道,“小黑,我回来了”。可是,错的双瞳却在此时,已经变为了灰色。
桐花树下,一人一驴,再次相遇,如初。
两日过后,一人一驴,沿着桐花小道,继续向南走去。没人知道他们将去往何方,命运又将会如何。但这又何妨呢?路在脚下,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双眸黯淡,失去了异色双瞳的少年,被驴绳牵引着,慢慢地走向远方。
步伐缓缓,却从不迷茫。眼神黯淡了,少年周身却多了一种神秘的感觉,好像那夜空中的周天繁星,能感知天地万物。“小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眼睛了。”少年微微一笑,道。
“阿呃~”小黑摇了摇头,抖了抖耳朵叫道。然后,它便拖着少年向前飞奔。玉带凤蝶,不知从何而来,翩翩起舞。在它们二者足间围绕,好一幅踏花归去之图。
那日蛇口受袭,小黑虽是逃脱而去,却还是受到了蛇信的攻击。少年扔出来的腰牌,其中藏有解毒灵药。虽不能完全根除蛇毒,却也能稍稍减缓伤势,遏制毒液蔓延。
话分两头,那日蛇口一闭,两人便是彻底失去了联系。
可是,对于少年来说,事情就不只是被吞入蛇腹这么简单了。因为这黑水腾蛇,可没那简单,蛇口之中,也是别有一番洞天。
蛇口闭上的瞬间,一条猩红的蛇信奔走如电,直接贯穿了少年的腰部,趁着他借力推出小黑,停止在空中还未恢复之际。黑水腾蛇,乃是《山海.奇兽志异》中的凶兽,懂得伪装变化,其眼力,自然也是不可小觑。
黑水腾蛇抓住了少年一瞬间的空档,一击得手。知道自己的毒液,已经注射到了少年体内,腾蛇才放下了心来。因为,如果只是单纯地将少年吞入腹中的话,那里既有可能是少年的墓地,也可能是它黑水腾蛇的。黑水腾蛇的鳞甲坚硬无比,可是它的腹中,却是脆弱不堪。要是错在它的腹中大闹一番的话,它倒是反而沦为了错的猎物。少年中了蛇毒之后,腾蛇便是能彻底除去这一风险,将他吞入腹中。
话说当时,南宫错被黑水玄蛇的毒液攻击,蛇信痛击入腹,蛇毒发作,已是动弹不得。
中了毒液,少年浑身痉挛,毫无气力。他只能顺着蛇道,在腾蛇的吞咽后,掉落下去,向着那化神池。眼看就要堕入这化神酸液,那一生性子都随遇而安的少年,时间仿佛止住了,他看到了一幕幕光景。
这就是临死前的幻影么?
十六年前的那一场举族之力的祭祀;那个陪伴了自己近乎一生的仡楼老师;那个被自己扔出蛇口,但目光坚定看着自己的小黑;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从未谋面,却又倾国倾城,她漂浮在水池之上,像是在等待着睡?
她是谁?为什么我会看见她?她到底是谁?
那场祭祀,牺牲了许多族人,我是承载着他们的生命活下来的。
仡楼老师她好美,我要取她作妻子。
还有小黑,它现在生死未卜,十万大山那么凶险。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不能死!
看见了这些,错的心中,突然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他还不能死,他还有许多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与事。强烈的求生信念,让他那僵硬的身体,又再次动了起来。
拔出了腰间的亮银弯刀,猛然刺向蛇道。谁知那蛇道内部,竟然也是坚如磐石,削铁如泥的亮银弯刀,竟然也是只能在其上留下浅浅的印子。不过挫却丝毫没有放弃,他右手死死地握住银刀,用尽全力刺向蛇道。同时,左手拿出了一张符咒,上面用红色液体书写着苗族符文。符咒悬空,错的左手在空中飞速地比划着。所划之处,犹如周天运行之轨迹,一股强大的诡异力量开始集结。错的右手虎口,开始裂开,鲜血直流。他的左手飞速比划着,与空气剧烈摩擦,竟然擦出了火花。
错的两颊,有着一滴又一滴的汗滴滴落,最后竟是如暴雨一般。双脚已入胃液,虽然只是鞋底,但疼痛之感,还是直拧心头。错强忍疼痛,继续吟唱着咒文,比划着符文。
在他几乎要丧命于此的时候,一道剧烈的光芒,从蛇腹中爆发开来。腾蛇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给吓得不知所措,它张开巨口让光芒肆意射出。光芒所到之处,又是猛烈爆炸席卷而来。疼痛难忍,腾蛇疯狂地在大山中翻涌,最后它只能钻入了地底深处的老巢,以求最后一线生机。
只见在腾蛇气息萎靡到极致的时候,它出现在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地下溶洞之中。溶洞里闪着幽光,有一个碧绿如玉的圆形果实,通体透明,格外精致,它静静的漂浮在一个石台之上。
黑蛇拖着自己庞大的身躯,挪动到石台前,不管不顾,就连忙将那幽光果实给吞下,都未来得及细尝。不然的话,顷刻之间,它便要丧命黄泉。
“越是珍贵的生命,就越是畏惧死亡,看来我的脚有救了。谢谢你了,黑水腾蛇。”
果实在距胃液一尺之处,一只手掌伸了出来,握住了果实。随后,他便将果实丢进了自己嘴中。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少年那原本失去知觉的腿,竟是又渐渐地恢复了起来。不需要修养,竟是能即刻行动如初。
一道渺小的光点从玄蛇巨大的蛇口中跃出,随后对着那在地上毫无气力的巨蛇,微微一笑。“你伤了小黑,这就当是你付出的代价吧。看你这东西不错,挺适合我们苗族人修炼的,你这地方我就借用几月吧。随后,少年便在腾蛇的头部写下了一个苗族符文,用以黄纸贴封。玄蛇迅速变小,被错收进了一个巫蛊之中。
随后,一个少年便在一个地底溶洞修炼了起来,不时亮起金色的光芒,与那萤火虫的光芒一般,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