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离家出走了,因为父亲答应给我买一个红脸长髯的面人,结果他食言了。约定的时间到了,他却对我说再缓缓,最近家里的经济不景气。”
但是我明明在昨晚看到,他跑去了一家赌馆了。那是镇上最豪华的一家赌馆,听说方圆几十里的赌徒们,都喜欢来这里赌钱。父亲穿上了他最新的衣裳,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他在家里总爱念叨母亲,说是外出而已,没必要特意打扮。
就算这样,他还是与这家赌馆,显得格格不入。尽管他还是看上去,是一幅很得意的样子。如果我是那家赌馆的看门人,我绝对会拦下他,让他滚蛋。因为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有闲钱去赌的人。
可那两个强壮的看门人,却弯腰向他赔笑,双手恭敬地往门里一伸。他们居然还作出了邀请的手势,我真的是无法理解,他们在想些什么。明明腰里就没有多少钱,父亲居然还很豪爽地扔了两个铜板,给那两个门卫。
“等小爷发了财,就赏你们这些奴才几个钱买酒吃。“扔完了,他春风得意地说道。
他不会害臊么,那两个人居然还在一旁点头哈腰,他们的耳朵,是不是坏了?
那可是给我买面人的钱!他对我说没钱,却把买面人的钱,给了那两个傻大个。我很是气愤,冲了过去,想过去狠狠地踹他的屁股。
可是我却被拦住,还被扔了出来了。我只是一个小孩,他们居然这么粗鲁。
我只能在门外大声地喊着,父亲的名字。可是,不论我声音多大,吐字多么清晰,父亲都没有回头。我真怀疑,他的耳朵,是不是被赌场里的吆喝声给堵上了。
原来那两个大汉的耳朵没坏,听到我的叫喊声,就气冲冲地向我跑来。他们一边跑,还一边撸起了衣袖,那个样子,简直就像两个嫉恶如仇的壮士。连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刚刚看到的,是不是另外两个人。看样子,他们又要对我动手,我又不傻,当然是扭头就跑。
我长这么大了,是第一次觉得,这世界这么奇怪,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活得那么的委屈。
我一路上都不敢停下步子,生怕一回头,那两个大汉就会出现在我身后,然后拎起我的衣裳,就把我往前一扔。
惶惶恐恐地推开小木屋的门,我一进屋子就立马反手将门栓拆上。我怕,我家的小木门不能挡住那两个大汉,我还拿了两个小椅子,将门给顶上。这是我能搬得动的,最大的东西了。我本来还想搬来桌子与柜子的,可是我没那么大的力气。在门缝里张望了许久,确认了,他们没有追来后,我才按住了那,扑通扑通的心。
母亲朝我这边看来,好奇地瞧了瞧,过了一会,又将头转了回去。她在窗户旁,借着月光,正拿着梭子,在纺织机上打着蚕丝。
我委屈极了,一把扑入她的怀里,难过地,向她痛诉着一切。可她却微微一笑,不打紧地说道:“父亲毕竟是一家之主,尽管他做的有些不对,但我们还是要以他为重。你现在还小,不需要掺和到大人的世界里。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受些委屈,不打紧的。等你以后出息了,找户好人家嫁了,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到那时候,你想要多少面人,你的夫君,都会给你买的。”
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她总是那么体贴,那么善解人意。
“可是母亲,要是我也嫁了一个赌鬼呢,那么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再也买不到那个,红脸长髯的面人了。”我一想到这里,就埋在母亲的怀里,难过地哭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傻孩子,母亲会省下钱来给你买的。还有,不许这么说你父亲,知道么。”母亲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温柔地说道。
母亲的衣裳,不知缝缝补补了多少次,满是针线与布块,她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母亲也是个奇怪的人,她明明是最委屈的人,可是却永远都在脸上,都带着笑容。
大人们是不是都不会哭,我从来都没见母亲哭过,如果我是她的话,肯定眼睛都会哭得红通通的,肿肿的,连那些针线都看不清了。
也不知怎么的,我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不,我不要母亲给我买面人了,我只要母亲给自己做一件新的衣裳。”我在母亲的怀里撒着娇。
“好,好,我家小显说什么,母亲都答应,好不好。”
“恩~”,我从来都没这么开心过,比梦里拿到小面人,还开心。
这么几句普普通通的话,一文钱也换不来,却是让我觉得,这比得到两个铜板去买小面人,还要更开心。
明明还要我透露心思去向母亲诉说,还要我放弃,那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小面人。尽管这样,可是,我却还是觉得,很开心。
原来我也是个奇怪的人,我真的好奇怪,这个世界也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