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声音,林夕不解地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啊?”
待耀眼的光辉稍加减弱,她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银白如玉的羽翼,蓝色短发下一张俊俏非凡的面庞,深邃而金黄的眼眸里投射出奇异的光芒。
难道说那就是死神吗?
“请问,我现在是死了吗?”
林夕迟迟地问道,四周格外漆黑,这是名为时空槽的特殊轨道,一圈圈的光轮接连亮起,是一个巨型通道?这个建筑,就算是运用她们公司的最佳团队,恐怕也得用上数百年吧?漩涡型的钟表在墙上运动着,难道是要时空穿梭吗?
“死?汝乃梦中尊主,冥府不敢妄自接受,又何来生死之说?”
一种莫名的酸楚似江水曼涌心间,内心深处似乎发出了哀求。仿佛被绞心断肠的痛苦,顿时发作,林夕无法理解这种情感从何而来?
“你是?”
“江渚渔樵长歌行,楚虽三户绝秦音。王子皇孙争九鼎,归途唯有汉称君。”
“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是楚汉时期的人物?”
“罢了,青鸾已无当年忆,离殇岂教秋波。吾为何人,轻若鸿毛。吾与汝皆乃大千世界之过客。今日,在此暗无天日的地方现我魂灵,乃为救汝。汝之本命,上应紫薇星,命途本不该绝。吾愿舍这残余神识,催动石盘,予汝改写噩梦之机遇,愿汝终有一日,号令三界,断梦重续前缘,世道归轨。莲。”
“莲?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喂!”
他挥动着翅膀,苦笑道:“梦神,汝好生迟钝。”
“什么?神?你确定没弄错,本小姐确实出身高贵,但绝对不是什么神啊仙的,如你所见,我不过凡夫俗子而已。话说我的魂魄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往汝真正的世界。一个有些凄惨而却真实的世界。”
“什么真的世界,假的世界,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从汝之梦中醒来,林夕,从那虚假之梦中醒来。以汝真身,重新回到现实吧。”男子的身上发出了些微的湛蓝光芒,只见他手中高举一把折扇,金玉丝线攒成坠,青色玉纱铺扇面,上好的檀香芊芊骨,素玉手儿轻轻展,似那仙蝶空中来,摇开万树千花香。
殷紫色的炫光笼罩了一切,林夕惊得合上了眼,太过强烈的光波像是把脑海席卷一番,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然而,睁开眼时,自己却站立在校园的樱花林间,透过缝隙,微弱的阳光碎金般落在了她娇美的脸颊,一阵微风拂面,吹起了她的长发,她望着阴沉的霞空,说道:“这里是?哪里?”
樱花纷飞,花雨点缀,几片淡粉花瓣落在她淡蓝色的长发上,像个孩童酣睡在母亲怀中。彩蝶飞舞,梦幻的彩色,往往迷人而感伤。
脚边是一本崭新的学生手册,照片上那个貌美的女孩像是娇小版的自己,姓名栏清晰地写着:林夕。
信息栏上则是标明:演艺系大一学生。
她戒慎惶恐地抬起头,思绪仿佛穿越在黑暗的人行道中。
她迷茫地漫步在樱花之中,身旁穿梭而过的学生,模样都很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无法叫出名姓。而自己身上那件深蓝白领及暗橙方格的短裙,更是眷恋无比。
这熟悉如同昨日所见的一切,这里是?
大学时候的学院。
“林夕!”耳畔响起亲昵而甜蜜的呼唤。
林夕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粉红色的双马尾以及如瀑布从纤细腰身后滑下的长发,一双紫晶般瑰丽的眼眸,一张甜美绝丽的面容,以及一身火辣大胆的服饰:黑色吊带上衣,雪峰显露,深黑牛仔裤,顺着台阶向她走来。
“美玲?我的天啊,你!”
“我怎么了啊?跟见了鬼似的。”
“好年轻啊。”
美玲眯眼笑道:“林夕,你犯什么傻啊,人家才大一耶。”
“大一?这么说我回到大学了?”
“你不会是没睡醒吧。先前你昏迷了好一段时间,医生说你精神状况不稳定,现在感觉怎样?”
“我感觉身体格外轻盈,完全没有疼痛。奇怪,按理说我体质虚弱,不应该如此啊?”
“体质虚弱?拜托大小姐,你可是我们姐妹里体质最好的了。”
“哈?开玩笑的吧。”
“我猜你应该是大病初愈,记忆方面出现紊乱,不过没关系,慢慢地会恢复的。”
“是吗?我确实不是记得很清楚。这里真的是现实吗?”
林夕的美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感伤。
“想什么呢?”
美玲调皮地掐了下她的脸,林夕疼得大喊:“哎呀!你干什么啊?痛死我了。诶?疼痛,这是真的?”
美玲捂嘴笑道:“当然是真的。”
林夕身如断线木偶,瘫坐在地。
远处跑来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女生,气喘吁吁:“美玲同学,体育部的学姐让你去帮她搬一下器材。”
“哦,我这就来。林夕,天气状况似乎不是很好,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家吧。晚些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
“哦,好的。”林夕的意识似乎陷入黑暗之中,头脑和身体都变得沉重,凝视着前方,而周围的声音慢慢地弱化,自己的身体像是机械般自己旋转着发条。
“轰隆隆隆——”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几乎要将耳膜全部震穿。
“要下雨了吗?”
天空灰暗无比,卷积的云层剧烈翻腾,林夕感到脸上一丝丝清凉。
雨?已经开始了。
倾盆大雨似乎并未等待分秒,毫不留情地将她身上的衣服打湿。
她努力地向前迈去,似乎是深处的意识在指挥她那样做。
脑中一片空白,却仍是向前。
风吹打在脸上,越过湖畔,那是一座古朴的亭子。过去她常来此,可今天似乎有人抢先占领了。
墨色的短发,如同女孩般秀丽的脸庞,身袭灰色长袍,左右两侧各一道红带点缀,红带上黑点如若繁星,他瞑目深思,直立如松,口中诵道:
“豆蔻不解风流,
杏花酒,
何人得意轻金裘,
同销愁。
轩阁独立荒丘,
望春秋,
几时富丽向东流,
余空楼。”
念完,方觉词韵欠佳,仍旧瞑目,自语:雨潺潺,而无人同我共观,心盘桓。
林夕不顾浑身湿淋淋的狼狈相,沉默片刻,便妙语如珠:
“山盟不改离舟,
桃花落,
锦书千里雁难托,
鲛绡透。
淡酒难消悲愁,
人空瘦,
黄花满地堪摘否,
寒窗守。”
林夕雅兴忽起,文采不忍外露,说完才发觉两颊羞涩嫩红。
少年赞许道:“钗头凤、声声慢,竟可这般无缝相接。你是?”
“我是林夕,请多指教。同学你好生奇特,这年头应该很少有人会对古诗文感兴趣吧。而见你古装风韵,也是个念旧的人。”
少年答道:“勉强算是吧。涓涓流水,窸窸雨声,容易勾勒起人内心深处的思绪吧。”
林夕见他迟迟不睁眼,分外好奇,疑惑本将吐出咽喉,却又恐那同学是有眼疾,便又咽下。
但是,那少年见林夕迟迟不语,疑是远去,便眨了眨惺忪眼眸,林夕与之对视,见那冰蓝双瞳深邃如海,万般柔情映入眼帘。
他惆怅的目光,睫毛上沾满了泪水,泪眼相望,林夕竟不知为何也留下了热泪。她本以为是雨水溅到脸上,可是哀伤不断地涌上心头。
“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是……吗?”
“是的。”
话题短暂的停顿,一片寂静,风将从屋檐下滴下的雨水吹乱。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万叶集》中这句话代表了我的心声。”
滴答——
心湖激起一圈涟漪。
她满脸绯红,可是却有种不可名状的兴奋在跃动。
“同学,请你告诉我,你又是谁?”
“被你遗忘在记忆一隅的友人。林夕,欢迎回来,你能够恢复正常的意识,真是太好了。”
他的胸膛是如此温柔,他的手臂紧紧地搂着林夕的身躯,他的头深陷在那散发淡淡芬芳的秀发之间。
“M,Mo……你是?”
“是的,你就快要想起我了,大小姐。”
“墨语?你是墨语?”她噙着泪花,纤细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背,慢慢向上移动,沉浸在这甜蜜的邂逅之中,而不愿迈出。
“大小姐?”
“真希望雨季永远都不要停止。”林夕已沉迷于其中而不能自拨。
许久,淅淅沥沥的雨声才停止,彩虹高悬,噪人的虫鸣才再度响起,两人一同从长桥走过,池中倒映着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