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眼珠极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对上了邢泽西探究的眼神,深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邢泽西在那对纯净如墨玉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中莫名一动。
谢乔眼眸波光流转,轻轻地笑了:“你来了。”霎时间她又变成了顾盼生姿,风情万种的谢乔。
邢泽西有些遗憾地摩挲着酒杯,虽然他一向不以真性情示人,但是被敷衍的感觉是真心不好。他斟酌了下语句,还是决定直白一些:“怎么不打我电话?”
谢乔看着他迷人的双眼里流露出几分忧郁和困惑,忍着手痒不去摸他长长的眼睫毛——好一个深情款款的登徒子,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他神魂颠倒。若是平时,谢乔难免要温柔婉转,怜香惜玉一番,只是今日委实伤春悲秋的厉害,便只是随口漫道:“忙着混饭钱呢,今天好不容易才偷着跑出来鬼混。”
邢泽西笑道:“哦,怎么我大哥还满足不了你么?”话说完才意思到自己方才说的实在是口不择言,说到底他与她是再普通不过的萍水相逢,连奸夫*都算不上,这么的拈酸含醋真真好没来由。他有些狼狈地望向谢乔,果不其然看到谢乔讥讽的微笑。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谢乔想起有人说过,即便是一头母猪,男人要是知道有另外一个男人居然惦记的话,他必然是要去拼了老命去抢的,至于那母猪是否有被争夺的价值,往往是不在考虑范畴。谢乔叹了口气,很是萧索,真心不觉得被人当成母猪是件很受宠若惊的事情。
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乱侃了一顿,终于邢泽西不如谢乔脸皮厚实,借故遁了。谢乔也觉无趣,寡淡地喝了三两杯酒,在声哥略带讶异的眼神注视下,默默地一个人走了。
夜深了,路上除了偶尔飞快呼啸而过的车辆,没什么行人。天上的月亮出奇地又大又圆,并且看上去是微微的玉米黄,很温暖的样子。谢乔停在路边望了会儿,手抄在风衣口袋里,微仰着头,让月光照在脸上,迎着月亮往前走,微醺的谢乔漫不经心地想,不知道它会带她去哪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谢乔觉得脚底开始热辣辣地抽痛,小腿沉重,只得停了下来,四下一看,大失所望,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离住所不过一个街区的距离。啧啧,还以为会胁生双翼,羽化而成仙来着。谢乔吹开遮在眼前的几缕头发,心想老娘不愧是俗人,在这般梦幻伤感的意境都误不了回家的路。
意兴阑珊地走到公寓楼底,饶是谢乔自认是一条好汉,也不禁悲从中来——电梯坏了,她家在18层!!!谢乔到小区找了个秋千架坐了下来,哭丧着脸给丁一打电话。丁一半吊子的调酒水平在进修班里很是不够看,被人操练累得半死,谢乔拿这点小事叽歪半天,登时怒发冲冠:“猪,别给我丢人现眼,滚回家,立刻,马上!”
谢乔虎躯一震,顺眉搭眼地收好手机,乖乖滚上楼去了,一夜好睡。第二天精神抖擞地煎鸡蛋做早饭,一边感慨自己果然和文艺青年气场不合,才一个晚上就腰酸背痛腿抽筋,这一不装了吧,立马胃口倍儿好身体倍儿棒,哪儿哪儿都好了。
昨天谢乔把车子停在深蓝了,不过这也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想着反正晚上多半还是要去深蓝,不如腿着去上班,或者可以挤挤复挤挤地坐地铁去。
天气晴好,和风细细,居然有几分春风澹荡的意思。谢乔挟着一杯咖啡,缓缓而行,想起当年网上盛传的妙句——一个人浩浩荡荡地行走,忍不住微笑。这微笑一直保持到她看到在梧桐树下徘徊的凌希。十九岁的少年,纤细的身影美好犹如春天新发的杨柳枝,柔和的秋日照耀在他身上,有如月光一般莹润。
不愧是水仙家的孩子啊,大约只有乔慧慧那样的女子可以生出这样清丽出尘的儿子,谢乔咂嘴。
凌希踌躇了一下,看到谢乔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即使从正面看过去,也能感觉到她标枪一般笔直修长的后背。十岁那年,他从家里偷偷拿了钱去玩游戏,一时心虚对母亲说他看到谢乔从她钱包里拿了钱,盛怒下的乔慧慧连着甩了谢乔好几个耳光,之后谢乔被送学校寄宿,扫地出门。少年的谢乔身形单薄,被抽得趔趄不稳,却随即站得笔直,一边流泪一边哈哈大笑,如此的倔强,如此的孤单。眼前这个人,从小小少年开始,就这般挺直了肩膀,面对人世的艰辛和不平么?
谢乔等了一会儿,但见凌希神色变幻不定,就是不出声。抬头看看天色,觉得自己还是识相点主动开口比较好:“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小王子殿下?”
凌希抿了抿嘴唇,拿黝黑的眼睛望着她。谢乔倒抽一口气,这个无辜卖萌的节奏……凌希是摊上什么大事儿了?!
凌希班上有29个男生,学校的安排是4个男生一个宿舍,凌希被剩了。他和另外三个同剩下的别系男生组成了一个宿舍,同宿舍的有一位体育系的同学张骁,他有一个隔壁艺校表演专业的女朋友,该女朋友热情奔放,不拘小节,不仅和男友双宿双栖,夙兴夜寐,而且要恩泽广被,普通众生。换言之,该女朋友看上凌希了,三不五时地要来勾搭,但是神奇地并不放弃旧爱。张骁一时绿云盖顶,妒火中烧。舍不得呵责自家女友,一腔怒火都堆到凌希身上,对凌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凌希长得好,这长得好不仅是指他生得好看,他还有一种清澈无辜的气质,这样的气质搭配他的容貌,非常轻易能引起别人的好感,无关男女。再说在这件事上,凌希的的确确无辜地被小三了,所以宿舍里另外两名男生未免同情凌希,在张骁给凌希下绊子的时候出言嘲讽了张骁几句。不料张骁自小跋扈惯了,遇强则强的性子,哪里肯收他人白眼?当下就拔拳头动了手,熊孩子出手没轻重,打断了一人肋骨,现在人在医院躺着呢。
谢乔听得津津有味,拍案惊奇,啧啧,青春真是一朵花啊,处处有奇葩。看到凌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的不赞同,谢乔竭力收敛了下自己兴致盎然的神情,清清嗓子,道:“所以是需要我去一趟学校?或者先去医院?”学生打架斗殴到受伤住院,只怕已经惊动校方,秉着分担风险的原则,要当事人家长来校只怕难以避免。所以,凌希是来请她这位家长来的。
凌希犹豫了会儿,摇头说:“那些我自己处理,只是以后和张骁同处一室难免有冲突,我想搬出来住。”
搬出来住?凌春波和乔慧慧并不骄纵凌希,每月的花费都是有数的,L城房租并不低廉,凌希哪来的闲钱?
凌希恳切的望着谢乔:“姐姐,请你收留我吧,我以后会报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