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跑了,哥你得负责。”我把一肚子的怨气向哥发了,太没面子了,好不容易围追堵截才把这个“狐狸精”给活捉,没想到被哥给搅乱了局。
有点气,但又不得在哥面前太放肆。
那些人要跑,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开溜呢。
“都别动。”听我一声喊,他们都不动了。
“他跑了就算了吧。”王春霞望了一眼李龙,又低着声拉着我的手说。
李龙附合着说就是,跑了就跑了,这鳝鱼你干脆端回去吃了。
“我才不爱吃哩。你们要走,我绝不答应,已经说好了的,总不得让我一个人将这盆鳝鱼送到他屋里去吧。”我推开李龙伸过来的盆。
“没事没事,这事好说。这样吧,既然这个狐狸精不识抬举,干脆我拿回去吃算了,我最爱吃这个,要不一起去我家。”龚小群笑呵呵地也来凑热闹了。
“不行,说了的,我们说了的绝不放过这个胡里生的,都忘记了吗,费了这么大的劲。”
“小妹,你们四个人想对他怎么样?打他?四人打他一个人?”哥哥杨大林在我面前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
我一见甩开王春霞,我说:“哥,我是你小妹啊,你这样看我,想吃了我是不是?”
“你们对他到底想怎样?李龙,你说,不说,我就揍你。”哥对着李龙去了。
“好,好,哥,别怒,别燥,听我说,行不行。”李龙将笑脸递给了我哥,我也懒得插嘴,说,就让李龙去说吧,省得哥老在这里纠缠,误了我本姑娘的计划。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眼不离胡里生的背影,看着他回家的方向。
“是这样的,我们看胡里生手受伤了,就想去慰问他,哥,你看,这不是送给他鳝鱼去的吗?昨天我捉的,都在这,要不,你也拿点去给杨叔叔下酒吃。”龚小群出来说话了,李龙啪地一下打着小群的手,把盆子抢了过来说:“哥,你看,都在这里,这是我和小霞破的。”
我一听他叫王春霞是“小霞”就想笑,么子时候王春霞就变成了小霞了啊。我看着王春霞,还真看到了她脸上突现的二朵霞,她的脸又红了。
我听上去好迷惘。
还没容得我多想,突听我哥地声叫:“原来是这样啊,早不说,没问题,看我的,走,我带你们去就是。”
我一听,高兴了,顾不得迷惘,问哥:“你认识他?”
哥悄悄地告诉我说:“当然认得啦。不关只我认得他,连爸妈也都认得呢?”
我听了感到惊奇,再看远方时,不见了胡里生的影子,于是,我招着手对小伙伴们学着电影里鬼子的腔调说道:“走,我哥带路的干活。”
龚小群不失时机地又哼起了《地道战》中的鬼子进村时的插曲,让大家哭笑不得,尤其是我哥,跺了他一脚后他的曲调依然没有停。
到了。哥说,就是前面那幢房。在队里都是靠河沟而起的,一幢房有八户人家,他家的墙头还清晰可见几个大字:反击右倾翻案风。石灰水涂抹的。
好象是哥发了话似的,李龙和龚小群带着王春霞飞快地向着那屋跑去,丢下我和哥在那里还没有搞得坨数清,他们转眼中进了屋。
没有本姑娘的命令,竟敢抛开独自我闯进胡里生的屋,没纪律没领导,这还了得。我也顾不得我哥了,向那屋里跑去想要指责他们。
但刚到门口,就看见李龙和龚小群、王春霞他们被胡里生给挡了出来。哟嗬,胡里生一只手还拿着一只小板椅哩,脸上的样子还蛮急。
见我来了,李龙和龚小群望着我,胡里生愣了一下也朝我瞟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小板椅,转身进了屋。
正纳闷着时哥也跑来了,站在门外对着屋里喊道:“里手,我是大林。”
“里手?”怎么哥叫他这个啊。
我问哥:“你认识他?”
哥说:“那当然认得啦,才来不久,爸妈都认得他家的人哩。”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我就从没有听到父母说过呢?他是里手?我问哥什么叫里手?哥告诉我说:“‘长沙里手益阳哪(茶)’没听说过啊?我早就听得烂熟了。”可我纳闷的是为什么只有长沙人才称里手我们才称茶呢?不懂,而更不懂的他是长沙人,难怪与我们的腔不同。
正想着,哥口里说的所谓的“里手”,还有所谓的“狐狸精”出来了,在我眼里根本就没看出他是“里手”,他没有笑,也没有话,只是用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哥,看上去好深沉的样子。
哥不管他,对我们一招手一摆头,大哥一样,把我们放了进去。
队里的住房就这样,房子都一个格式。中堂,左右是房,再穿过中堂往前就是仓库,过了仓库房(是放种谷的地方,实际上是放在扮桶里)就是灶屋,灶屋旁就是放柴火(棉杆、稻把子或树蔸根)的地方。
还没看够的时候,我遇上了胡里生。他望着我,我盯着他。
“怎么样?我说了你跑不脱的吧。”我轻声地说道。
“真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嚷了起来,还蛮有脾气嘛,本姑娘我喜欢。
“这还不明白啊,告诉你吧,你是肉骨头下了锅——我是啃定了。昨天我打了你,这是对你的安慰。”我轻声地对着他的耳朵根子说,没想被哥看到了,对我叫着:“小妹,你在干么子?”
“哥,我在跟‘里手’说话呢。”我并没感到有什么不妥。
这时,胡里生开口道:“大林,没事呢。是你小妹找我有点事要说。”
哥和李龙他们去了灶屋,估计是去帮他们做鳝鱼去了。
我没跟着去,直接把胡里生拉到了屋外坪里。
可当我想直接了当地说出昨天他说出的那句话时,突然我打住了,将话咽回了喉咙,毕竟一个妹几家哪有意思真的问这个。念头一生,我的舌头不自觉地打了个转,对他莫名地说上了这样的一句话:“你爸爸妈妈怎么没在家?”
“我妈在队上修理拖拉机。”胡里生看了天空一眼后又说:“大概要回来了。”
“修拖拉机?”我听上去又是一阵迷惘,问他:“你妈会修理拖拉机?”
“当然。”他回答道,看着他的脸还蛮自豪的,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不愉快。
“那你妈会不会开?”我好奇地又问道。
“当然。”依旧是刚才的神情。
天啊,他妈会开这个拖拉机还会修理,真行啊,我妈就只晓得种田种菜扫一扫禾坪,再就是每天早上起来一日三餐地服侍着我们。
油然地在我心中产生了对他妈的一种钦佩。想见他妈的愿望也急切起来。
黄昏来了,夕阳西下,晚霞很美,在天空张扬着各种姿态四处飘散着。
“看,我妈回来了。”胡里生高兴的指着一条油菜地旁的小径上渐渐走近的人影说。
怎么办?是走还是留?本姑娘也拿不定注意啦。赶紧进屋去找小伙伴去商量去。
他们都说不要走了。胡里生进来了,说:“来哒就不要走了嘛。饭还是有得吃的。”听他这样说,我也就只好不说话了。
看情况吧。要是他妈脸色不对劲,我们就开溜,我悄悄地告诉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李龙他们。
他们同意了我的想法。哥却不同意,说是爸妈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要是做好了饭等着我们吃怎么办?我心里也直打着鼓,可刚才我又跟小伙伴们商量好了的,不能反悔啊。
但愿他妈妈不喜欢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心中是这样想,口里却对哥说:“你跑得快,要不你回去告诉我爹妈,说我在同学家吃饭,吃完饭就回去,要得不?”我的语气好象在央求他似的。
哥听了说:“等我把这鳝鱼做好后再说,好不好?”我知道哥的手艺也不错,尤其是做鱼、泥鳅、鳝鱼之类的,每次都是妈来叫他做,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偷学来的,要不就是天生做这些乡村里才有的食才。
可惜我不喜欢吃。
我只好说要得,正看他们忙乎时,胡里生带着一个手握着一把翠绿油菜杆的妇人走进了厨房。
她并没有象我想像的那样对我们的到来感到新奇或者疑惑,大概胡里生跟他说了,我们是他的同学。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哩?里伢子不小心在外面摔了手,这是他自己的事,还得惊动你们这些同学们,真是,快,快放下,我来炒我来炒。你们都到旁边屋里休息去。”她笑意饱满地阻止着我们在厨房的劳动。
这便是胡里生他妈无疑了。我们都友善地对着她微笑着,没有离开自己的岗位,烧火的烧火,策菜的策菜,王春霞甜甜地叫了声阿姨,拿过她手中的油菜杆洗去了。
我一边在策着菜一边偷眼看着正在接过哥手中锅铲炒菜的胡里生的妈。
看上去比我妈年纪要小,没有看到她脸上有皱纹,一头短发,脸上清秀,眼睛如杏,鼻梁俊雅,微扬着的嘴角充满了笑意,身材匀称,凹凸有致,炒菜的幅度引起她前胸在微微地颤抖着。
策完菜,我索性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炒菜,运作娴熟。她扭头看了我一下,跟我说起了家常,问我在哪读书,是不是跟里伢子一个班,叫什么名字等等,问我家离场部上学的地方远不远,我说不远。
听她说话还感到蛮亲切的。炒完一个菜在刷锅的时候还仔细看了我一下,说我长得漂亮,要是哪个伢找你做老婆真是他的福气。
说得我脸发红。她又问我的父亲是哪个时,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姚妹子啊,在家吗?”
胡里生的妈妈应了一声,哦,原来她姓姚。这时,姚阿姨已将最后一道菜做好了,正准备装碗里。
这一喊差点把我的魂给惊飞,听这声音又感到好迷惘。
噫,他来这里做么子来了?
躲还是不躲?左边有一间放柴火的地方。
跑还是不跑?后面的灶屋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