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宋廷自荣归后,名声鹊起,终日不断有名流士族登门拜访,宋廷要么称病不出,要么溜之大吉。
这不,刚见一波名士入门,他却从后门跑出去遛马去了。他着锦衣锦袍,怀抱一壶好酒,跨坐在一匹红鬃骏马上边饮边走,小六在前牵马而行。
众多目光聚来,时不时的有路人朝宋廷打招呼施礼,宋廷则抱拳回礼。
行不多时,到了闹市区,忽见周围的人都朝前涌去,仿佛前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宋廷正纳闷不解,见迎面驶来一辆轺车。轺车与普通马车有所不同,其四面敞开,由一根柱子撑起一把伞来,如此以来,车外的人可以看到车内的人是谁,车内人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
“真是个大美人儿啊!哧哧……”
“可真是仙子下凡来了!”
道旁的人都称赞不绝,宋廷虚眼望去,忽显得急不淡定。
“少爷,看那车下婢女倒像是宁儿,车上的美人莫非就是李芸娇?”小六开口道。
“嗯!”宋廷淡淡的应了一声。
“怎么办?要不要避一避?”小六问道。
宋廷思虑了片刻说道:“不用,直接走。”
两马交首,旧人重逢;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李芸娇盛装打扮,自然是美若天仙,见到宋廷故作淡定,宋廷则强颜欢笑。
“见过宋公子!”车下的宁儿施礼道。
“哟!这不是状元郎吗?”李芸娇话语生疏。
“芸娇!”
“状元郎请自重,大庭广众之下,怎能直呼他人名字。”李芸娇表情冷淡。
“是……是!”宋廷忽觉尴尬,“应该称李姑娘。”
“宋公子,请你以后叫我李夫人。”
“李夫人?”
“没想到你真的许配他人了。”宋廷惊讶道。
“托宋公子的福,我决定许给李子福李公子做小妾,即日便过门。”
“李……子……福。”宋廷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念道,仿佛这三个字是从嘴里费力挤出来的一样。
“怎么?宋公子难道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那李子福可是个出名的花花公子,你怎么能许配给他呢?”宋廷皱眉道。
“李子福是个花花公子,那宋公子你又算什么呢?”李芸娇话语尖锐。
“芸娇,你听我一言,那李子福绝非善类,你不要一时冲动而误了终身啊!”
“像我这种风尘女子,能有个体贴我、关心我的人就够了,李子福待我很好……至少他不会见异思迁,朝三暮四。”
“那只是你……”
“够啦!”李芸娇打断道,“我还有事,还请宋公子避让一下!”
“你要去哪里?”宋廷问道。
小六把马牵到一旁,让开道来。
“新任知州请我去府上作客,让我为他抚琴一曲。”李芸娇说罢,车马遂动。
宋廷望着渐远的轺车,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姑娘,你为何要对宋公子撒谎呢?”宁儿紧跟车马,边走边问道。
不见回应,宁儿抬头一看,见李芸娇已是泪流满面。
“你以为我是说的气话吗?”李芸娇突然止住哭泣,抹去泪痕道。
“难道你不是故意气宋公子才说要许配李子福的?”宁儿反问道。
“呵……”李芸娇冷笑,那笑容此刻却显得可怕;宁儿看着李芸娇的面目,心里忽感发毛……
“少爷,李芸娇可真是个大美人啊!怪不得这么多人为她着迷哩。”小六回头对马背上的宋廷说道。
见宋廷低头不语,小六又喊道:“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停下!”宋廷一跃而下,“你牵马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小六依照吩咐,牵马掉头而去。
宋廷心情沉重,独自游走,不觉来到了醉香楼门前;濮尔童一眼就瞧见了宋廷,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喊道:“哎哟喂!状元郎驾到!”
濮尔童抓住宋廷一只胳膊往店里拽:“状元郎光临敝处,老儿我甚感荣光;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今儿个我请客,嘿嘿!”
“哦?濮老板今日如此大方……难得,难得!”宋廷挖苦道。
“诶嘿!惭愧惭愧……里边请。”濮尔童埋了埋头道。
“多谢!”宋廷拱手称谢,遂朝里走。店内吵吵嚷嚷,却也闻得清些声响。
“公子,来,喝酒!”
“好好好,满上,满上!”
“来!公子,我为你夹菜……”
“还是小娟乖……嘿嘿!”
正闻熟语,宋廷放眼望去,见一群男女正围着一大桌酒菜有说有笑。仔细一看,其中一人正是李子福,他左拥右抱,沉浸在桃花林中。
宋廷正欲搭话,李子福也恰好看到了宋廷的到来,起身佯笑道:“哟!状元郎雅兴!”
“呵!怎比子福兄福气?吃个饭也这般享受。”宋廷打趣道。
“既然偶遇,何不一起喝一杯?”李子福道。
“我正有此意!”
李子福随即遣散侍女,宋廷入座。
“如今帛玉兄弟身份已不同往昔,肯屈尊共饮,很是意外。”李子福客套着给宋廷斟酒。
“且慢!”宋廷止住道。
“呃?”李子福诧异。
“小二,给我来一壶米酒。”宋廷吩咐道,店小二应声取酒。
“帛玉贤弟何必如此,难道我这上好的佳酿不合胃口?”李子福问道。
“客官,您要的酒来啦!”小二说罢,将一壶酒执于桌上。
“再给我来一份酥香翠鸭,一份河鲜冻鱼、一碟花生米。”宋廷又吩咐道,“随便给我拿一个干净的酒杯!”
“好嘞!”小二应道。
“这满桌的饭菜可都没怎么动,兄弟为何又加菜、岂不浪费?”李子福不解道。
“今日濮老板大方,又不用我掏银子;况且子福兄的酒菜小弟可不敢消受,万一吃坏了肚子……”
“怎么?难道我还会在酒菜里下毒不成?”李子福瞪眼道。
“人心隔肚皮呀!还是小心为妙。”
听到宋廷这番话,李子福心底寻思道:“莫非这小子知道了上次在新平镇遇刺是我指使的?”
“呵……”李子福忽大笑,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帛玉兄弟真会开玩笑,我俩什么关系呀!说得跟冤家似的,来来来,喝酒!”边说着边把斟好的酒递给宋廷。
“算啦,我还是喝这米酒,比较顺口。”宋廷说道。
小二拿了个酒杯过来,宋廷吩咐其斟酒,小二照做。
“这米酒虽比不上子福兄杯中的佳酿,但喝在肚子里……踏实!”宋廷举杯一饮而尽。
“帛玉兄弟生来就坐拥荣华富贵,如今又金榜题名,功名利禄皆全,岂会不踏实?”李子福说罢,亦举杯饮酒。
“就怕小人无容人之量,心生嫉妒,做出害人之事,所以不得不防啊!”
“哼哼!帛玉兄弟言下之意,可说的是我这个小人呢?”
“不敢,不敢!只是上次在新平镇让两个蠢贼给打劫了,还差点丢了性命,所以不得不谨慎小心啊。”
“哦!有这事,不知何方山贼竟敢打帛玉兄弟的主意?”李子福故作惊讶。
“可惜那俩山贼死活不肯说出受何人指使,哎……”宋廷叹息,又道:“望子福兄看在令尊与家父多年故交的份上,务必将此事上告,令尊乃本县父母官,定会严查此事,待揪出主谋,我方可心安啊!”
“一定一定,帛玉兄弟尽管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告知我爹。”李子福面色难堪,不停地用衣袖去擦拭额头的汗珠。
“怎么?子福兄很热吗?”宋廷问道。
“呃……有……有一点。”李子福慌忙站起身来,“我还有点事儿,告辞!”转身欲走。
“子福兄先别走,我有些话想问你!”宋廷迅速站起身来说道。
“喔?”李子福转过身来。
“新平镇遇刺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子福兄若是用下三滥的伎俩去欺害李芸娇,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宋廷言辞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呵呵……原来帛玉兄弟说了这么多,目的就是为了一个李芸娇啊;你可别忘啦,你已经是有妇之夫了,难道还想纳妾,但不知道那张大小姐愿不愿意呢!”李子福嬉笑道。
“以往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竟颇有心计;李芸娇天真善良,我希望你不要去招惹她、伤害她。你若对我有私怨,尽管来对付我,又何必伤及无辜呢?”宋廷正色道。
“我看你是想多了吧,我疼她爱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伤害她,论怜香惜玉的功夫,我可不输给你,我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做我的小妾,哈哈……”李子福说罢,大笑而去。
宋廷无奈,只能连饮数杯,借此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