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黑暗将万物都笼入不被察的境界,悄悄地将许多事都遮掩,只有千门万户灯火的跳跃宛如人心,不曾歇停。
“公子!”
“又发生什么事了?”季颜白头也不抬地问。
“明日铭安主要带安康公主和桑姑娘一起骑马踏春,属下觉得可能不会太顺遂!”
“我知道了。”
“公子,还有件事!”
“什么事?”
“公主在打听桑姑娘和二公子的事。”
季颜白微皱眉头,“……我明白了!”
夜色寂寂,许多事都在酝酿之中,再多心事也随之沉入睡梦。
翌日一大早,李涟漪换了行动便宜的翠绿色织花窄袖胡服配柳芽黄裤装,是最得宜春日的颜色,一头青丝全部束至头顶,减了平日的繁琐发髻和饰物,只用一根长金簪挽住固定,另添了妃红色发带。今朝和其余四名婢女也换了与她同样款式的衣着,五色各异,头发也都简单挽起。
李涟漪和今朝几人用了早饭,收拾打扮妥帖后,略是等了一阵,李逢恩的车马才到了别院,桑柔已经在随行之列。他们都从长安城内而来,而目的地是李涟漪在的郊外,倒是也正常。
桑柔骑马随行,衣着和昨日并无不同。李逢恩此时是乘坐了辇车,四方桃花柳绿双色垂帘挑挂起,露出了她的形容。今日李逢恩也换了李涟漪一样的款式,章丹红的胡服老绿色的裤子,对比之下格外醒目,发髻也并未如李涟漪等人从简,只比平日少了几样大的饰物,仍是梳的高髻,一颦一笑间仍是艳冠群芳之姿。
李逢恩也没和李涟漪多招呼,李涟漪把含今朝在内的五名婢女都带了,另加了季枫随行,五人入了李逢恩的车马队,接着便车马粼粼上了路。
只因如今春尚早,桃李不过含苞,柳芽也才见新,且今日并未晴好天气,故而游春之人并不多,李逢恩和李涟漪这一路人便显得格外鲜明。
也不知过了几时许,李逢恩忽然提议要赛马,李涟漪本能反应要拒绝参加。
但李涟漪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李逢恩切断了可能,“皇姐是一定要参加的!”转头,她又对桑柔道,“我这皇姐平日里懒散惯了,有机会就该让她好好动动!”
桑柔只听不语,李涟漪只得笑道,“皇妹说得是!”
“本宫让让人在山头插三杆红旗,我们来去一个回合,拿到旗并最先回来的为赢,如何?”
“皇妹怎么说就怎么是吧!”
桑柔仍是不语。
“桑姑娘,没有什么话要说吗?”李逢恩却偏逮住她问。
“公主安排得很好,民女没有任何意见。”桑柔垂首回话。
“对桑姑娘而言,是太无趣了吧?”
“民女并无此意。”
“桑姑娘的马是常骑的?”
“是。”
“是匹好马!”
“多谢公主夸奖!”
“不过桑姑娘本就比一般女子更精于骑射,而马又是平日惯了的良驹,对比之下,本宫和皇姐就太弱势了,所以……我想让桑姑娘换一匹马,桑姑娘会介意吗?”
“民女自然不会。”
李逢恩招了招手,“给桑姑娘换匹马!”
桑柔的枣红色马被牵走了,李涟漪看出她似很不舍,之后李逢恩给桑柔换了一匹黑色体量相差不大的马,李逢恩上了自己的白骏,李涟漪则是昨日去试骑过的别院的铁青马。
号令一下,李逢恩的白马一马当先跃出,紧跟着是桑柔,李涟漪有意反应慢了半拍,但仍随后紧跟,随着距离,李涟漪骑得小心便渐渐落后,而李逢恩和桑柔紧咬不下,竟同时取到了红旗,跟着策马折返。
谁都没李涟漪,李涟漪也不急,以稳为前提上了山头,取了自己的红旗,跟着折回,等她到了,那两人已经下马好片刻了,马都被牵离了。
李涟漪颤巍巍地下了马,李逢恩开口叹道,“皇姐,你这样子很无趣!你不把输赢当回事无妨,但你这表现是诚心让外人看皇家的笑话?”
外人说的谁?李涟漪笑道,“我只是多年不骑马,所以有些害怕!”这话半真半假!
“我们祖上江山便是马背上来的,你却连骑个马都畏畏缩缩,还说害怕,你这不是给皇家丢脸是什么?”李逢恩一眼瞥向一旁的桑柔,“我看让桑姑娘带带你吧!她的骑术确实不错!”
“不用麻烦桑姑娘了!”李涟漪心头总有些惴惴不安。
李逢恩斥道,“皇姐,不说你的出身,你嫁的人可是一位将军,他生平便是要纵横沙场,你身为他的妻子却连骑马都怕,传出去让外人如何品评?”李逢恩不给李涟漪多说话的机会,对桑柔道,“桑姑娘,我这皇姐就交给你了,她若学不好,本宫就追究你的不是了!”
“是!”桑柔自然不能多话,只能应声。
桑柔应了,李涟漪也不能再有推托之词了,便点头认了,“劳烦桑姑娘了!”
“公主客气了!”桑柔始终未曾正面看过李涟漪回道。
“皇姐,我看你的马也不是什么好马,给你换一匹好了!”
李逢恩再度开口,仍是不容分说,李涟漪的马变成了一匹黑骏,李涟漪没看出是不是桑柔之前的那匹,桑柔这次骑了自己的枣红马。
李涟漪和桑柔各自上了马,李涟漪握住缰绳,正要驱驰,李逢恩突然在后斥了一句。
“皇姐,你别再又慢悠悠地磨蹭!”说完话,李逢恩似随手拿了一块糕点之类的东西打在李涟漪的马后臀上,马儿受了惊吓,瞬间扬蹄飞奔。
“啊——”李涟漪吓得惊呼了一声。
“驾!”桑柔立刻一喝,驱马追了上来。
“公主——”桑柔朝着惊惶未定的李涟漪道,“公主,握紧缰绳,绝对不要松!”
“好!”李涟漪略回过神,但马儿折腾得厉害,她根本抓不住。
“公主,缰绳给我!我帮你勒马!”
“好!”李涟漪赶忙一手抓住马鞍,一手要将手中缰绳递过去。
桑柔侧过身来,好不容易从李涟漪手中接过了缰绳,正拉紧绳要勒马,忽然桑柔胯下的枣红马却似发了狂,撒起了疯,前蹄一扬马背几乎与地垂直。
李涟漪见状大叫道,“你别管我了!”
李涟漪考虑着要不自己跳下马算了,把握好应该顶多摔伤,但根本没给她这么做的机会,两匹马横冲直撞莫名撞在了一起,她和桑柔都从马背上跌了下去,两匹马都撒蹄飞奔而去了。
李涟漪一侧着地,手臂有些疼,但似乎伤得并不重,她爬起来,见桑柔仰面朝上摔在地上,她赶忙上去想扶她,“柔姐姐,你还好吗?”
“火烈!火烈……”桑柔口中念叨着,挣扎着要爬起来,但似乎不很顺利。
李涟漪赶忙扶了她一把,问,“柔姐姐,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桑柔看了她一眼,李涟漪确定是不喜欢一个人的目光,但她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劝道,“先别担心马,担心下自己,马过会儿让人帮你找回来就是了!”
“我的马……火烈……”桑柔似完全没听到李涟漪的话,甩开了李涟漪的扶持,撑着站了起来,往马儿跑走的方向一步一踉跄地走,大叫道,“火烈——”
山下一行人似乎发觉了这边的事,急忙上来了一批人来查看,李涟漪发觉了其中有季枫。
“季护卫,麻烦你去把柔姐姐的马追回来!”李涟漪远远地便大声叫道。
“是!”季枫立刻折回去牵了马,而后很快从她们身边飞奔而去。
“柔姐姐,你别担心,季护卫会帮你找回来!”李涟漪是不懂桑柔和那匹马有什么渊源,但相随多年,会有感情她能理解。
桑柔仍未理会她,还一步步往前行,李涟漪看得都心疼。
“公主……你……你没事吧?”今朝此刻爬了上来,拉住李涟漪喘气问。
“我没事!”
李涟漪用一只手拍了拍今朝的背替她顺气,心底只祈祷季枫能尽快找回桑柔的那匹马。而与此同时,李涟漪才发觉自己另一只手似乎伤得并不是太轻,她好像抬不起了。
“发生什么了?”
李逢恩的声音冷不丁地冒出来,李涟漪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额头不经意冒出了冷汗。
“皇姐,怎么了?”李逢恩很快逼到了李涟漪面前,直视着她问。
“我不小心摔下来了!”李涟漪苦着脸道,“还连累了桑姑娘!”
“哦?”李逢恩扭头看向桑柔,“她在干什么?”
李涟漪替桑柔解释道,“桑姑娘担心她的马。桑姑娘的马儿也受了惊和皇妹你给我的马一起跑掉了!”
“一匹马而已!”李逢恩嗤道,“充其量是偏上品而已,又不是什么绝世宝驹!”
李涟漪想说点什么,但忍了忍没说出口。
“皇姐,我看你这样是受伤了吧?”李逢恩说着似乎担心地握了一下李涟漪的手臂。
“啊!”李涟漪立刻痛得叫了出来,额头上的汗水又增了一层。
李逢恩赶忙松开了手,问到,“伤得重吗?”
今朝扶着李涟漪没受伤的另一边,之前根本没注意到李涟漪的伤,此刻知道了脸色立刻苦了,快哭了似的,也跟着担忧地问,“公主,你怎么样?你伤了吗?伤了哪儿?重不重?”
“还好!”李涟漪忍痛道。
“那皇姐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李逢恩有几分情真意切道。
“可是桑姑娘她……”李涟漪望了一眼过去,看到桑柔终于停下来了,因为远远地见季枫的身影出现了,他已经牵着她那匹枣红色马回来了。
“本宫会安排的,皇姐你还是顾好自己吧!”李逢恩说完话,丢下李涟漪主仆往前方桑柔的位置去了。
“公主,我们回去吗?”
“先不!”李涟漪放心不下桑柔的事,打算再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