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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州府没有去过,庆州府想来便是去过的。
几个老人都从白袍男人的言语里琢磨出些味道,有老人顿了片刻之后问道:“那朝先生是去过庆州府了?”
白袍男人点点头,没有多说,他这一辈子,走过的路实在是有些多,去过的地方也很多,御剑天际,无趣时便落下来,谁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他去过的绝大部分地方都不知道地名,可是像是庆州府这样的地方,他想要忘记,倒是有些难。
整个街道都是火锅馆子,香辣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谁能忘记?
尤其是当年他在那个地方,还曾差点丧命。
彼时他尚未踏足沧海,虽然是一位登楼剑士,登楼之中一对一,自然是天下任何人都不畏惧,也可以这般说,当他站在某一个境界的时候,他便是某一个境界的世间无敌之人。
只是没有人会那么讲道理,说是一对一便是一对一。
他踏足朝暮境的时候,便已经算是进入了道门和儒教的视线,所受到的袭杀不在少数,世人只看到他横空出世,便让剑士一脉多出一位剑仙,可谁知道,在他尚未成为剑仙的那些时光里,经受了多少磨难,修行与厮杀,恐怕就是他经历的最多的事情。
当时身为一位登楼,他在庆州府碰到了两位登楼修士,携带重宝的两人,所求的自然是将他击杀在这里,为此那可能算是他一辈子最为凶险的一次战斗,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就连等到之后成为剑仙,与数位沧海交手都没有感觉到过。
那次战斗的地点,正好便是在庆州府。
斩杀两位登楼之后的他,差点便死在庆州府。
自然对这个地方记忆犹新。
想了想,白袍男人笑着摇头。
自己尚未行将就木,怎么便如同那些老家伙一般,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
伸手感受着火堆的暖意,白袍男人靠在身旁的石头上缓缓闭眼,倒是真的睡了一觉。
山林里多是野兽,自然还有山妖。
在距离这火堆不远处的山林里,有两只才化作人形的山妖看着这边,眼里尽是垂涎之意。
通往庆州府的山道,因为太过于险峻,其实没有多少人愿意费劲攀登山道,多数旅客更愿意走水路,只有这少数的老饕们,还愿意走上这条山道。
“怎么样,要不要出手?”
其中一只山妖问道。
他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物,在夜色里有些显眼。
另外一只山妖咽了口口水,有些犹豫。
穿着明黄色衣物的山妖着急道:“咱们都有多久没有吃过人了?”
另外那一只山妖面无表情的说道:“两年多了。”
“那还等什么?”
其中一只山妖跃跃欲试。
他兴奋的搓着手。
只是下一刻,便肝胆欲裂。
因为有一柄剑,缓缓而来。
就停在他们面前,既不前行,也不后退。
两人根本连逃跑的想法都生不出来,直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们虽然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山妖,但是从一生下来开始,前辈们总会会对他们讲一些事情,其中最重要的是事情便是什么不能惹,这里面出现得最多的词汇,自然便是剑士两字。
更尤为强调,能够御剑的剑士,是最最不能惹。
那些动辄便御剑杀妖的剑士,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
两只山妖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剑仙老爷,无意冒犯,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把我们放了,我们虽说害过人,但也不想死啊!”
这是那只穿着明黄色衣物的山妖在说话。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便让另外一只山妖心惊胆战,你他娘的说些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个?
这不死都要被你这句话搞死了。
果不其然,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那柄剑一掠而过,连剑光都没有生出,便将他斩杀。
然后长剑掠过之前悬停的地方,对着另外的那只山妖。
并无剑气外泄。
只是这样悬停在原地。
山妖心惊胆战,跪倒在地,只是不停磕头。
很快地面上便出现了一滩血迹。
……
……
天光渐起,下了一场小雪。
这一行数人都带有油纸伞,唯独那白袍男人什么都没带。
于是便有一女子举伞站在了白袍男人身侧。
白袍男人看了她一眼,看着足足要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女子,然后接过伞,遮挡两人。
女子脸颊微红,看着白袍男人,眼里有些莫名情绪。
像是她们这般年纪的女子,说喜欢便喜欢了,实在是快得很。
一行人要在雪中翻过这座山,其实有些难行,只是要是此时不走,后面若是下了一场大雪,便更是难行。
白袍男人和那女子走在人群最后方,缓慢而行。
女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朝先生,你学识渊博,见过山妖没?”
白袍男人想起那柄尚未招回的古道,点了点头。
女子有些惊讶,“真的?”
“那他们是不是都是吃人的?”
白袍男人反问道:“要是山妖都吃人,那我见过了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女子轻声道:“兴许是朝先生有本事呢,打跑了山妖哎。”
白袍男人笑了笑,虽然这便是事实,但没有细说。
女子忽然说道:“我反正觉得朝先生不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白袍男人平淡道:“这你便看错了,我这辈子也就干过教书这一个行当。”
女子捂着嘴,低声笑道:“如此这般,便更是不信朝先生就只是教书先生了。’
白袍男人转头看向她,问道:“为何?”
女子轻声道:“教书先生,是不会说行当的。”
白袍男人哦了一声,并未反驳,只是脚下的步子又慢了些。
女子恰到好处的跟着白袍男人亦步亦趋,正好时时处于伞下,只是山道上,有的地方宽敞,有的地方窄小,并不能容两人并肩而行,遇到这种地方,女子便要主动走出伞下,去走过那一截路,于是走了片刻之后,便沾湿了不少衣物。
白袍男人起先并不在意,只是在之后的一处狭窄山道,女子一脚踏空,差一点便滚落山崖,幸好白袍男人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其拽上来之后,才感受到她的衣物被打湿了。
白袍男人站在心有余悸的女子身后,流露一丝剑气,将湿意彻底去除之后,女子忽然感到一阵暖意,低头看了看衣衫,哪里还有半点湿意。
她转头看着白袍男人,低声道:“朝先生,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白袍男人没有多说,只是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声张。
再之后,两人行山,不管是女子站在伞下,还是走出伞下,都再也不能被雪落到身上。
这让女子极为惊喜。
上了山顶之后,便要从另外一边下山。
只是上山和下山,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眨眼前面的数人就已经走了老远,白袍男人依旧不紧不慢。
女子问道:“朝先生是江湖大侠还是山上神仙?”
白袍男人直白道:“山上人。”
他要说些什么,从来都是随自己心意而已。
女子惊讶不已,“那朝先生就是那种有一肚子学问,本事又大得很的山上神仙了?”
白袍男人摇头,“不是。”
女子听了这么个答案,便更是惊讶,不是?
白袍男人继续说道:“我练剑。”
女子有些开心的说道:“那就是说书先生嘴里的那种能够御剑千里的剑仙了?”
白袍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道:“看起来你的家世该是饱读诗书的人家,为何喜好剑仙,而不羡慕那些有一肚子学问的读书人?”
女子歪着头想了想,“不清楚,只是小时候几个哥哥舞刀弄枪,爹爹便让他们好好读书,可我却是极为喜欢,之后长大了看到那些带着刀剑的大侠们,我就很欢喜,听了说书先生的那些故事,便更喜欢了。”
“至于读书,反正爹爹也说我这个笨丫头,读书不厉害,那就懒得读了呗。”
白袍男人嘴角有些笑意,然后便摇了摇头,“像是你们这般的女子,还是要好好读书,喜欢那些不着调的剑士,并不是好想法,甚至于以后嫁人,最好都是嫁给读书人,江湖大侠也好,还是这些所谓的山上神仙也好,都不见得会真心对你。”
女子吐了吐舌头,一点都没有觉得朝先生说的是对的。
白袍男人倒也不去继续多说,萍水相逢,觉得她还算是个不错的女子,那便多说几句,并不寄望于她会因为自己做出什么改变。
前面数人已经走了很远,女子若有所思,之后再行过几步,便张口问道:“朝先生有喜欢的女子吗?’
白袍男人看向她,坦然道:“有过,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今日怎么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女子。
提起他喜欢过的那个女子,他口中的许多年了,那自然是以百年为单位记载的。
女子笑着问道:“她是何方人氏?”
白袍男人说道:“或许是庆州府,或许是都州府的,谁又说得清楚呢。”
说到这里,白袍男人才总算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原来自己是庆州府的人,那女子应当也是,怪不得当年她的嘴巴有那么厉害。
只是那女子早就已经化作尘土,就连转世都不知道过了几世,他却还风华正茂,这找谁说理去?
女子走在前面,问道:“朝先生吃完了庆州府的火锅,会不会去都州府,反正你们这种山上神仙,应当是很多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白袍男人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是庆州府人氏。”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发散出来有很多意思,大概是说我是庆州府人氏,所以才想着重回故地,吃了火锅是因为有故土的味道,我是很忙的人,没有时间再去什么都州府。
只是这些意思并不能通过这一句话表露出来,因此女子没有能理会这里面的意思。
她只是笑道:“那你一定很能吃辣。”
白袍男人摇了摇头,已经数百年没有怎么吃过东西的他,其实早已经不知道辣味是什么味道。
女子再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只是低着头说道:“朝先生说自己练剑,可是没看到见。”
白袍男人看了她一眼,招了招手。
那柄还悬停在那山妖面前的古道掠过到他身侧。
一直在磕头的那只山妖,抬起头,看着那柄剑不知所踪,泪流满面,这能够活下来,真的是幸事了。
“多谢剑仙老爷高抬贵手!”
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尸体,然后小心翼翼的搬起来,缓缓离开这里。
这样有一剑悬在身侧,他便真是像一位剑士了。
女子仰着头,希冀说道:“朝先生能不能御剑带我一程?”
白袍男人觉得这女子的要求有些过分,准备拒绝,可想了想,却是还点了头。
古道悬停在身前,白袍男人抓住女子的手臂,然后站在了剑身上。
心神所动,御剑而起,没入云端。
从山林掠过,尚未没入云端的时候,正好之前数人当中,有人抬头去看天际。
瞧着这一幕,那人惊骇道:“爹,小妹在天上!”
……
……
御剑穿过云海,来到庆州府的城里,只用了极短的时间。
当然这还是白袍男人刻意控制住速度,若是全力,只怕那女子当即便要被吓死。
即便如此,女子也还是被吓的不轻。
站在街道上,白袍男人主动说道:“我好像记得这里有家老字号,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女子自信的说道:“庆州府里的火锅馆子,都是越久越吃香,应当是还在的。”
白袍男人没说话,他要是告诉她这是他好几百年前碰见的馆子,女子可能便不会那么笃定了。
越久越吃香,这个时间也有上限,这数百年过去了,不知道要经历什么,要是一不小心的天灾人祸,随时都可能会断了传承。
只是这一次,或许是很幸运,那家老字号馆子还在。
而且因为是寒冬的缘故,并无太多客人。
白袍男人挑了二楼的一个靠窗位子,女子自告奋勇点了一个红汤。
庆州府的火锅以往只有辣的,可是随着后来人越来越多,火锅的名头越来越响,外地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才渐渐有了鸳鸯锅,一半白汤,一半红汤。
只是即便再这般,也没有白汤。
依着庆州府本地人来说,那便是鸳鸯锅是最后的底线。
火锅很快便端了上来,浓郁的红汤开始在锅里翻滚。
女子看着白袍男人,夹了一块毛肚放在锅里,这才问道:“朝先生,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白袍男人盯着火锅里,平静道:“朝青秋。”
女子一拍大腿,高兴道:“我知道。”
朝青秋看着她,没有多说。
“宋老夫子曾经写过一句诗,叫‘尔年逾二十,文采照青秋。’朝先生这名字应当就是出自其中了。”
朝青秋没有说话,只是夹起一块毛肚,吃了一口。
朝青秋撤去一身剑气,很快便被辣得满头大汗。
女子后知后觉的惊讶道:“朝先生你不能吃辣啊?”
“太久没有吃过了。”
女子夹起一条鸭肠,随口问道:“朝先生是山上的神仙,会活很多年吧,山上的仙子,就没有一个看的顺眼的?”
朝青秋说道:“都看的顺眼,只是都不入眼。”
女子替朝青秋夹了一片牛肉,然后好奇道:“朝先生你还是钟意最开始倾心的女子?”
朝青秋没有半点遮掩,只是说道:“练剑之后,并未想过这些了,只是重游故地,便忽然想起了。”
女子笑着说道:“那还是情意藏在心间,不然不会如此的。”
朝青秋笑了笑,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女子试探问道:“朝先生有没有想着再找人相伴。”
朝青秋看向她,“你说是找你?”
女子只是一瞬间,便脸颊通红,她哪里知道朝青秋会这么直白。
不过片刻之后,她还是抬起头,认真的点了点。
朝青秋问道:“只相识一日,便想着要与我相伴终生,未免不觉得儿戏了些?”
女子摇头道:“有的人看一辈子也看不透,但朝先生,我总觉得看一眼便已经够了。”
朝青秋说道:“这是一句不太好的废话。”
女子盯着朝青秋,“朝先生觉得如何?”
朝青秋平淡道:“我只想吃火锅。”
女子却是有些直接,直接便按住朝青秋的手,认真说道:“朝先生,我真的不差的。”
朝青秋原本想着收回手,可在她一只手搭在自己手上的同时,有一股剑气便已经进入经脉之中,探查了这女子。
朝青秋微微失神。
这些年练剑,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能碰见她,也从未生出去找他的想法,可是这兜兜转转,谁知道还是见到她了?
即便是存了这个心思,她转世谁知道过了几次,这世间这般大,人这般多,要找,岂不是大海捞针,哪里有这么容易?
可为何偏偏又碰到了?
朝青秋看着她,神色复杂,最后只是说道:“有缘无分罢了。”
——
那位身在登楼境的女子剑士,在离开妖土前往山河与李扶摇分道扬镳之后,便一个人御剑前往南海,同北海不同,南海存在的时间不知道要比北海多多久。
只是论大小,北海宽广,修士们境界不够,甚至都不能横渡北海,而南海则是要小得多,海上多岛屿,大大小小,林立其中。
这片海域并不属于三大王朝的其中一座,因此许多野修都隐居在此处,或是闭关潜修,或是建立宗门,开枝散叶。
南海上有一座岛屿叫做飞仙岛,是多年前一位练剑的野修的藏身之处,那位野修也算是天资卓越,在没有师承的情况下,凭借一本剑经一步步走到如今的春秋,只是所学并不算是剑士一脉的剑道,所以杀力无法匹敌剑士,可对于这些野修来说,只要是拿了剑,便算是要比普通修士高出一截,所以当这位进入春秋的剑修踏足飞仙岛之后,南海诸岛便对飞仙岛敬而远之,都知道招惹不起,于是便不敢招惹。
这久而久之,这南海上,那位叶岛主的名字便越发响亮。
甚至还有人说这位叶岛主便是这南海的第一修士,毕竟一位春秋境的剑修,绝对是有资格了。
可谁都不知道,这位已经差不多百年没有离开过南海的飞仙岛主,今日却是启程,要御剑离开南海,前往某处了。
至于原因,更是无人知晓。
在南海上空的云端里。
那位喜好穿一身白衣的叶岛主正御剑站在云端,看着前面那个坐在剑上的女子,拱手说道:“前辈交托之事,晚辈一定尽力而为。”
女子穿了一身月白色衣衫,上面绣着金丝。
他看着这位自己只凭一本剑经便成就如今这个境界的剑修,平静道:“叶飞仙,丑话说到前面,他要是死了,你的剑经也就没了。”
叶飞仙盯着这个女子,面容上有淡淡笑意,数日之前这个女子御剑来到飞仙岛,说是要和他比剑,他叶飞仙作为这南海的第一人,自然对于这个同样用剑的女子,有着极大的兴趣。
可是刚等他拔剑出鞘的时候,便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凌厉剑气,完全不是他能够抗衡的,这一场比剑,不出意外,便是他落败了。
这让叶飞仙有些惊骇,他已经是春秋境的剑修,即便对方是一位剑士,只要不是登楼境,便不该这么快便能够让他落败。
可世间什么时候又出了一位登楼境的剑士了?
要知道山河这边,除去剑山老祖宗许寂便再没有听说还有一位另外的登楼境剑士了。
现在山河之中都在猜测那位剑山老祖宗早已经逝去,这又是从哪儿冒出的一位登楼剑士?
而且还是一位女子。
依着南海的规矩,若是有人登门挑衅也好,还是切磋也好,只要是应战了,输的一方便要将岛屿让出,可实际上那女子却是没有半点想法要占这飞仙岛,反倒是问叶飞仙愿不愿意随她学剑。
叶飞仙已经练剑百年,一直都并无师承,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完全可以说只靠他自己一个人而已,与旁人没有半点关联,这个时候要让他跟谁学剑,其实他内心也是不能接受的,只是他踏足春秋之后,却也是感到了一种无力感,看着登楼就在眼前,却是找不到跨过的契机。
之前是觉得没有与那般境界的剑士比剑,可这世间的春秋剑士都难寻,他又到何处去寻一位登楼境的剑士?
这一次碰见了,却是对方要收徒,叶飞仙如何能同意?
似乎之后那女子也看出了什么,并没有坚持,只是以一本剑经作为报酬,想要叶飞仙去某地帮某人挡一次灾祸。
叶飞仙只是知道那人的画像,以及有可能身在延陵,除此之外,姓名境界一概不知。
谈妥之后,叶飞仙就要在今日启程,前往许久没有踏足的陆地。
临别之前,自然是先见一见那女子才是。
女子斜瞥他一眼,平静道:“练剑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修行也好,闭门造车不是大道,看看世间其他风景,对于剑道有裨益,要是运气不错,能碰上一两位前辈指点,便更是不错,机缘也是如此,要伸手去抓,我辈剑士腰间只有一剑,这种话,到底不适合现在这个世道。”
她似乎越说越生气,最后更是破口骂道:“为何非要在你们这些练剑的修士身上说一句剑修,又说我们是剑士,都是练剑的,称呼不同有意思?”
叶飞仙苦笑不已,这种事情,是山上约定俗成的事情,哪里是一个两个人,说改便能够改的。
女子坐在剑身上,感受着海风拂面,平静道:“这个世间,登楼境的剑士,至少还有三两位,你要快一些赶上,若是以后山河要乱,还要靠你们。”
叶飞仙点头道:“既然腰间有一剑,自然便知道其中责任。”
女子点点头,然后便若有所思。
叶飞仙问道:“前辈离开南海之后,要前往何处?”
女子看着远处,平静道:“到处走走,看看有没有愿意做我徒弟的。”
叶飞仙有些尴尬,只是笑道:“那祝前辈早日找到衣钵传人。”
女子冷哼一声,显然是不太开心,站起身之后,没有多说,便御剑而走。
很快在叶飞仙眼里只剩下一道白痕。
叶飞仙看了看下方飞仙岛,然后叹了口气,御剑离去。
——
朝风尘这一次那座门派待了一年多,便领着那枯槁老人离去,只是离去之前,理所当然的先去吃了一顿火锅。
不知道是因为他本来就喜欢吃火锅,还是因为李扶摇之前带着他吃过几次,反正他是爱上了这个味道。
枯槁老人还是喜欢那个皇后亲手做的糕点。
对于辛辣的火锅没有半点想法。
看着朝风尘动筷,他没有半点表示。
枯槁老人境界提升得很慢,之前是朝暮境,现如今还是朝暮境,虽然他都已经向面前这个男人询问了好几次剑道上的疑难,虽然都得到了解答,可是还是没有能让他破境,成为一位春秋境的剑士。
朝风尘吃了一块黄喉,然后说道:“你看起来有点笨。”
枯槁老人看向朝风尘,刚刚才举起来的筷子,这又放了下去,“你这个家伙,本来便是天底下难得的奇才,谁知道你上辈子是个什么,走的这么快就算了,你还想着世间全部人都和你一样,走的那么快?”
朝风尘没有理会枯槁老人言语里的无奈,只是自顾自说道:“我喜欢吃火锅,或许不是庆州府人氏就是都州府人氏。”
枯槁老人皱眉道:“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朝风尘说道:“因为我想知道某人到底是哪里人氏。”
他说的某人,自然也不是别人,只能是那位境界最高的朝青秋,他虽然是朝青秋的一缕剑气,知道许多次朝青秋也知道的事情,但实际上,有些朝青秋都想不起来的事情,他也是一样想不起来,比如朝青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他自然是也不知道。
枯槁老人一直觉得他是某位剑道大家转世,自然也就觉得他口里的某人,应当是他前世。
朝风尘知道枯槁老人在想些什么,没有点破。
之前他几次试探,朝风尘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并未露出什么破绽,实际上要让枯槁老人知道他和朝青秋的关系,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些事情,说和不说,都没有意义。
枯槁老人吃了一块水煮南瓜,觉得是有些甜,然后问道:“我们这趟还要往哪里走,你现在已经跨进春秋,除去登楼境的修士,没有人再能拿你怎么办了,咱们要不要去做些什么大事?”
朝风尘问道:“什么大事?掀翻学宫的道统还是,去沉斜山看看?”
枯槁老人嘿嘿一笑,“沉斜山之前那位剑仙去过,咱们再去,指不定就被追着打,不值得,至于学宫,你真的打算去,不怕那些读书人给你讲道理?”
朝风尘说道:“就怕他们不讲道理。”
枯槁老人一脸坏笑。
朝风尘吃了一口毛肚,感受着那份辣味,平静说道:“这毛肚看起来不太正宗。”
枯槁老人说道:“你还真是庆州府的?”
朝风尘摇摇头,“谁知道呢?”
枯槁老人呸了一声,觉得有些无趣。
朝风尘吃完最后一筷子牛肉,站起身来,平静问道:“倘若有一人到了非要离开人间不可的地步,你猜他会用剩下的时间来做些什么?”
枯槁老人问道:“你说朝剑仙?”
朝风尘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枯槁老人又试探着说道:“那既然是一定要离开人间,那肯定是想着去想去的地方看看,纵然有多么厌倦人间,到了最后,一定会有些眷念的。”
朝风尘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去庆州府吧。”
枯槁老人问道:“去那个鬼地方做什么?”
朝风尘笑道:“什么叫做鬼地方,那个地方可是某人的家乡,他既然要离开人间了,肯定会去看看的。”
枯槁老人问道:“是朝青秋?”
朝风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说道:“忘了说了,我也是庆州府人氏。”
是啊,再怎么说,他也是庆州府人氏啊。
——
自从佛教彻底离开山河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在山河之间能够看见任何一间寺庙,以及任何一个和尚,除去偶有佛教派遣僧人来到山河这边之外。
可当你穿过那座高大的斜雨山之后,便算是彻底离开山河,来到了佛土境内,这片紧邻山河的佛土,其实并不限制外人来此,只是儒教和道教有意识的约束门下弟子,才让佛土那边少有三教修士,即便是有修士,也不过是些野修。
佛土不仅仅全是僧人,若是全是僧人,又不许嫁娶,那么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个地方人便要越来越少,那座佛国立于佛土,法度和三座王朝大同小异,只是有一点,佛教自然是国教,僧人的地位也是极高的,甚至有一些大事悬而未决,便都是交由灵山裁决的。
人人都知道,灵山上有两位圣人,是佛土里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除去那两位圣人之外,佛土只怕最为出名的,就是那位以博学闻名于世的禅子了。
禅子远去山河,至今未归,有许多僧人都有些思念。
普通百姓也都是如此。
在那座佛国边境,有一座羊城,是距离山河最近的一座城池,里面长年累月汇集了无数修士,只是大多都是野修,在佛国这边,几乎没有争斗,因此不说军队,就连官府的捕快都极少,要是有野修在这边犯事,自然有大德高僧出手,每一座城池都有一座寺庙,这座羊城里有一座金莲寺,住持是一位朝暮境的修士,佛法深厚,足以镇压羊城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前些日子,羊城里来了一对夫妇,男人微胖,腰间悬剑,妇人容貌出彩,也是腰间悬剑,两人一入城便被盘踞在此的一位野修盯上,那位野修在羊城多年,根基深厚,多年以来做些抢掠的勾当,只是没有害人,所以在那位住持眼皮子底下,都还是算是安然无恙,可是这一次碰见这对夫妇之后,却是失手了。
当日黄昏,那个野修在某条小巷想要出手,却不知道为何,尽是片刻便被那男人一剑斩杀在此。
据见到那天场景的路过修士所见,当时只见到一道剑光,于是那个人便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要知道那位野修其实是一位朝暮境的修士,平日里就是依靠修为,才能够在羊城里胡作非为,可是这一次,竟然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便被那人一剑斩杀了,那这样说起来,那人应当是一位春秋境的剑修才对。
至于是剑士,他们不敢想。
这佛土出一位剑修都极为难得,怎么可能还有一位剑士。
这是多少年没有看见过的事情?
有人身死,自然便惊动了那位住持,于是在第二日清晨,那对夫妇便被僧人带进了金莲寺里,住持大师法号圆空。
给那对夫妇沏茶之后,直白问道:“两位施主,当日可是你们下的杀手?”
微胖的男人一直握着女子的手,听到圆空发问,就要想着反驳,旁边的女子已经开口,“正是我夫君出的手。”
既然自己的媳妇儿都这么说了,男人也就只能闭上嘴巴。
圆空双手合十,说了一声哦弥陀佛,然后说道:“那人虽然有罪,但也不致死,上天有好生之德,两位施主未免性子太过于急躁了。”
女子微笑道:“我这夫君平日里还是极为讲道理的,只是那日出现辱我,夫君实在是不能忍,便出剑斩之,我这妇道人家,总不好拦着,事后也不好骂他,甚至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
女子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极为坦诚了,就连圆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以。
女子继续微笑道:“我们夫妇这趟前往佛土,并非是存了什么杀人的心,只是想到处看看,于夫君剑道有益,并非有意杀人,还请大师见谅。”
圆空点点头,认真说道:“既然两位施主并未存了什么杀心,这桩事情便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希望两位施主日后行事,要三思而行。”
女子点点头,“定然如此才是。”
圆空看了一眼男人,不再多说,都是场面上的话而已,那个男人不管是剑士也好,还是剑修也罢,既然是能够出剑斩杀一位朝暮境的用剑之人,他丝毫不怀疑若是没有讲对一些话,这男人会对他出剑,他也不过是个朝暮境,要是说男人铁了心要杀人,他能拦得下?
拦不下的?
他钻研佛法那么多年,眼瞅着便要有资格前往灵山聆听佛法,要是幸运,被两位圣人看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留在灵山参禅,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他站起身,双手合十,笑道:“既然如此,两位施主就此离去便是,以后记得多行善事。”
圆空点点头,认真说道:“既然两位施主并未存了什么杀心,这桩事情便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希望两位施主日后行事,要三思而行。”
女子点点头,“定然如此才是。”
圆空看了一眼男人,不再多说,都是场面上的话而已,那个男人不管是剑士也好,还是剑修也罢,既然是能够出剑斩杀一位朝暮境的用剑之人,他丝毫不怀疑若是没有讲对一些话,这男人会对他出剑,他也不过是个朝暮境,要是说男人铁了心要杀人,他能拦得下?
拦不下的?
他钻研佛法那么多年,眼瞅着便要有资格前往灵山聆听佛法,要是幸运,被两位圣人看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留在灵山参禅,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他站起身,双手合十,笑道:“既然如此,两位施主就此离去便是,以后记得多行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