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霓裳羽衣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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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红烛姑娘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影子没有头,也看不出来什么啊。”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不管生前是谁,这肯定是个妖物,除夕之夜出现便是不详,得快点把它给除掉!”一个武夫道。

  “没错!快取箭来,把它射下来。”另一个汉子应和道。

  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不久,领头的那个武夫便拉开了一把长弓,箭在弦上,即将引发。

  “这些个小百姓,真是让人头疼。”玉郎嘀咕了一声。

  足下一蹬,从窗中翻了出去,飞檐走壁,黑色的身影从红楼的厚壁上踏过。

  灵活的身影掠过,脚尖轻点绳索,凌波微步,踏向红影。

  “嗖”地一声,长箭飞了出去,正向空中那朵红莲而去。

  它却被一个力道一拽,飘回了红烛楼顶的一侧,生生与长箭错身而过。

  玉郎手抓住了红袖一扯,轻轻使了把力,它便飘开了,心中一惊。

  原来这红衣竟是身空空的衣服,并不是一个实体。

  “上面怎么又多了只鬼,还是有头的,真是不安宁!”下面人道。

  苏子墨也跟着从窗中飞身出去,接住了飘来的红衣,落在了红烛楼顶之上。

  他的手中拉着那柔滑的水袖,“我当是什么鬼,原来就是件舞衣,还如此兴师动众的。”

  玉郎随后落在了楼顶上,细细打量了一眼这红衣,乃是用上好的冰丝料织就,周身镶着金丝纹绣,分外别致。

  红衣突然一转身,从苏子墨手中突然抽回了水袖,旋转着舞动到了楼顶另一侧。

  “哟,脾气还挺大的。”玉郎道。

  玉郎追了过去,伸手又去捉那红金鱼尾似的盈动水袖。

  红衣也极有灵性,仿佛有眼睛一般,闪躲开了玉郎,翩跹而动,丝滑的冰丝绸如指中流沙,怎么也抓不住。

  玉郎还想行动,红衣突然长袖一甩,仿佛一只手一般,突然从苏子墨腰间拔出了长剑山鬼。

  柔柔的绸缎丝料系住了剑柄,凌厉地向四方舞动着,直逼苏子墨的面门。

  “哎哟姑娘,这可使不得,咱们有话好说,别动武啊。”玉郎唇边带笑,拔出系在腰间的长刀。

  “这也是一只物化妖吧。”苏子墨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那红衣身形极快,在空中几个翻转,挑剑挥舞了过来。

  “看来苏公子还挺懂的嘛。不过还没凝成人形,也就是最低等的小妖罢,没什么攻击力。”玉郎长刀一挥,格挡住了红衣的接连攻击,铿锵的金属撞击之声回荡在夜空中。

  随后一个反手,将红衣手中的长剑山鬼挑落,剑刺入屋顶之中。

  红色舞衣没了武器,在空中几个旋转,红莲绽开一般美丽。

  玉郎甩出长刀,银光闪耀,“唰”地一声将掷了出去,将红衣的裙裾钉在了房顶的木梁上。

  红衣身形被固定住,不得动弹,舞动着衣袖挣扎。

  突然一个白影空中一闪,也落在了梁顶上,白袖轻扬,震出了玉郎的刀。

  “哟,先生,你终于出马了啦。”玉郎笑道。

  “玉郎,别闹。这衣裳,估计是当年红烛姑娘的霓裳羽衣。”华予淡淡说。

  “难怪呢,我说怎么如此地华丽精细。不过说来也是,今日是红烛姑娘的祭日。”玉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却乖乖地收回了长刀。

  红衣趁机挣脱开来的,躲到了华予身后。

  “玉郎,看看你把人家吓的。”苏子墨一边将山鬼收回剑鞘,一边又问。

  “为什么这衣服会化了妖?是有什么冤屈吗?”

  “听说它只是会偶尔在楼顶跳舞,似乎并没有什么报仇的动机。”华予答。

  她转身看了看身后红衣,轻柔地问,“你化成妖,莫非只是为了跳舞?”

  红衣没法点头,只能轻快地转了个圈,表示回应。

  “原来如此,那便好,只是以后不要再人这么多的地方跳舞了,以免招人的攻击,知道吗。”华予又说。

  红衣摆动了一下水袖,像一个乖巧地听教训的孩子。

  华予伸出手去,拂了拂长袖,它突然如被抽去了生命一般,垂落下来,落在了华予的臂上,还原成了一件普通衣物的样子。

  “啧啧啧,先生,你怎么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跟我说过话。”玉郎不平道。

  “若有一天你也没了实体,我便这样对你说话。”华予淡淡说,飞身下了红烛楼顶,苏子墨和玉郎也跟了下去。

  下面围观的人群还在,华予正落在了街上,对他们说,“此妖我已经降伏了,大家不必担心,安心回去过年吧。”

  “啊,原来方才那不是鬼,是除妖师。真是感谢了感谢了。”人群感叹道,渐渐地也散了。

  方才几个闹事的武夫汉子见这几人仙风道骨,似乎很有本事,也只能悻悻地离开了,眼神还在垂在华予臂上的红衣身上扫了好几眼。

  红烛楼中突然有一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身着褐色的织绣的棉衣,约不惑之年,自称是红烛楼楼主。

  “哎呀呀,感谢几位客人相助,没有让外人毁了这衣服。”那男子拱手说道。

  “楼主客气了,不过是徒手之劳。”华予客气道,“不过楼主竟不怕这衣服有鬼吗?”

  那男人原本摆着一张笑脸,如今却流露出几丝哀伤。

  “我知道这一定是红烛惨死的怨念,留在了衣服上,但所幸她也只是跳跳舞,没有祸害过什么人,我又不舍得毁掉,便只能锁在箱子里面,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又让她跑出来了。”

  “哦,原来如此,看来楼主也是性情中人。”

  华予说着,恭谦地双手将红衣递了过去,楼主千恩万谢地收了。

  华予又交代道,“我看她很喜欢跳舞,终日锁起来似乎有违她的愿望,但是放出来又可能被人看见伤害,楼主不如将她送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全了她的执念。”

  “姑娘说得有道理,我会想想办法的。”楼主和气地说着,将几人请回了楼里,自己又忙活去了。

  “先生,把衣服交还回去真的好吗,我总觉得这个楼主有些奇怪。”玉郎小声道。

  “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好插手。”华予一边踏上楼梯,一边沉声说。

  苏子墨接话道,“我猜你也觉得,红烛的死并非意外吧。我方才见那银丝,光泽细腻,延展性极强,应该不会轻易断。”

  “银线断裂,的确很可能是人为,至于是谁,还不能确定。”华予道。

  “目前看来有两种可能,一是此楼的楼主干的,原因可能是他歆慕红烛姑娘,却被她拒绝了,楼主因爱生恨,便杀了她。二是那妙水姑娘心生嫉妒,设法杀了红烛,自己博上位。”玉郎条条分析道。

  “玉郎的想象力很丰富啊,但是我们也只能止于猜测了,没什么可以做的。”华予道。

  “先生为何这么说?”

  “虽然继续追查下去,可能会知晓红烛姑娘的真正死因,并大白于天下。但是她并没有复仇的愿望,只是醉心于跳舞罢了,如此纯粹的灵魂,何必再去徒添哀愁。”

  华予给自己酌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能解开的,是物妖的执念,不能解开的,却是人心的险恶,我们能做的事情终究有限。”

  “不过方才,为何她要攻击我呢?”苏子墨问。

  “她本是低等物妖,估计是方才街上的武夫射箭攻击,被她错认为是你干的吧。”玉郎道。

  几人,静静地坐在席上,菜已经半凉,唯有酒还是热着的,蒸腾着热气。

  华予平日里从不饮酒,今日却喝了好几盏,面色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正要再酌一杯,被身旁的木子拦住了。

  “先生,别喝那么多了,若是被公子知道了,一定会责备我没有照顾好先生。”

  白衣的女子摇了摇头,唇边一丝苦笑。

  所谓的物化妖,因人的执念而生,随执念消解而灭,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也容不得拥有其他的感情。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这具虚无的躯体。

  叶轻尘?自己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他又怎会真的在意自己是否安好?

  这样想着,她心中更生悲凉,又一杯清酒下肚,已然有了醉意。

  桌上其余两人也各有所思,随性地搭着话,举杯共盏,不知觉已入了深夜。

  从红烛楼中出来时候,已是夜半三更,其余的客房皆安静了下来,长街上的路灯都熄了,寥寥无人影。

  苏子墨酒性并不十分好,被云耳扶着走上街头,面容恬然得仿佛已经睡着了。玉郎则是满面桃花,嬉笑着脸,絮絮叨叨地说着碎语。

  华予一脸清明走在前面,没有丝毫醉意,见更深露重,又戴上了轻纱帏帽。

  几人刚准备上马车,突然一声鹧鸪声起,她转过身来,似乎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深夜一片静谧下,潜藏着某种诡异的气息。

  “先生,怎么了?”木子问。

  “嘘——前面好像有人。”

  木子抬头望去,幽暗街角的木质小楼檐下,藏着一个鬼魅一般的人影,蛰伏似的,一动不动。

  惨白的月光下,照亮了那人影身上血红的裙裾。

  她站在华予身后,依旧感觉从头皮而来的战栗。

  空气中的霜寒更重了,凝结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悚。

  那血红的人影,一点一点,从屋檐下移动了出来,缓慢僵硬得如同走尸。

  在月光之下,逐渐现出了人影的面容,那是一张女子的脸,似乎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整张脸错位地扭曲着,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绝美的女人。

  雪白的肌肤,苍白无色,一双细长的凤眼,不知曾经是多么勾魂。

  只是现在这双眼茫然地睁着,没有瞳孔,只有眼白。樱红的嘴唇张开,伸出舌头,雪白的脖颈上有两个赫然大洞,露出皮肤下的森森骨肉,还淌着血。

  血水沾满了脖颈和红衣,一团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似乎刚从血池爬上来一般。

  她应该早已经死去了,身体化成了尸鬼,还在僵硬地扭动。

  兀然见到这样一个可怕的女鬼,木子大惊,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这,莫非是方才见到的妙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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