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心死一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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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一片冷色的冰凉。

  百里今洺抬眼向外望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

  前段时间刚发了秋涝,难民没来得及安顿好,救灾的物资还在路上,如今恐怕又要受冻了。

  殿中燃着暖炉,点着熏香,一片馥郁馨香。

  今洺坐得却并不太安稳,他将方才来商议国事的三省六部长官都遣了下去。

  独自一人在雍华殿中踱步,之前搭着的戏台子,已经拆掉了。

  但仔细看的话,此前支撑台子的梁桩所在处,还是在地上留了些深陷的痕迹。

  今洺蹲下身子,摸了摸这细微的痕迹,虽然刻意阻止自己去想那戏子,如今却总是忍不住。

  上次去听风阁的时候,他住的那个小房间,似乎有点简陋,保暖也并不好。

  如今天寒了,恐怕会很冷吧。

  他身子骨有点单薄,又染了病,可千万不能着凉。

  今洺对着一旁的侍卫勾了勾手,“你去,把上次梁国公进奉给我的那件白皮狐裘,送到升平署去。”

  “是。”侍从唯唯诺诺地跑开了,心中还奇怪着。

  陛下之前隔三岔五地遣他去给听风阁住的那个戏子送东西,这已经好久没有去了,今日怎的突然又想起来了?

  来到皇城东南角的那个小楼,正要入门,却被掌司吕良拦住了。

  “大人这是又来给灵均送御赐品吗?”他的神色有些微地不自然。

  侍从点了点头,“陛下说天冷,让我送来一件狐裘。”

  吕良的表情更僵硬了,“这灵均如今病愈发严重了,实在不适合来承御礼,不如就让我转交给他吧。”

  “也好。”侍从放下装在盒中的狐裘,便离开了。

  吕良捧着红漆木盒,却心中惶惶,本来以为陛下已经彻底把他忘了,现下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还送来了这么好的一件裘衣。

  他来到灵均的住所,却并没有见到人,旁边的令人说,是被副掌司带走了。

  不好,吕良的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只告诉薛诚要让灵均失宠,还没来得及商量对策。

  这个莽撞狠毒的副手,会不会已经下手了。

  他快步来到升平署的地下一个秘密地穴中,这是他们用来对不听管教的伶人处以私刑的地方。

  现下灵均应该刚被关在其中,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救。

  然而当吕良进入这昏暗冰冷的穴中时,却被惊呆了。

  眼前的地面上有一摊,手指长,血肉模糊的团状物,还在微微轻颤。

  血迹斑斑,从那团血肉上,一直连向阴暗的墙壁。

  壁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穿着单薄的亵衣,被铁索捆缚着,已经因疼痛昏迷了过去。

  他曾经姣好如玉的脸颊上,多了两道血红的口子,从两侧的嘴角,蜿蜒向上。

  与嘴唇一同连成了一道弧线,像一个大大的笑容,情形恐怖得惊心触目。

  少年脸上的伤口还淌着血,染在白色亵衣上,仿佛堕落地狱的谪仙。

  而薛诚站在一旁,手中握着的刀沾着鲜血,一脸解恨后的痛快表情。

  “你既然要魅惑人,不如我就给你一个怎么也夺不走的笑容,烙印在你的脸上哈哈哈。”

  薛诚的脸已经带着嗜血般的扭曲,口中还在喋喋不休。

  见到吕良过来,才收敛了一点。

  “大人,我已经把这小子的舌头割了,容也毁了,他此生,应该是再也没法唱戏了。”

  他的脸上有几丝得意,还以为自己建了大功。

  吕良一听,整个人都炸了。气急败坏,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你这个蠢货!这可是尹家小姐要的人,被你毁成了这个样子,还怎么给她送过去?”

  “况且他毕竟是陛下喜欢的伶人,万一被知道了,还不把我们千刀万剐了!”

  薛诚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方才他只图一时的快意,的确没有考虑这么多。

  如今被吕良这样一说,也慌了神。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如今刀子已经下去了,没法挽救了。”

  吕良扫了灵均一眼,“如今他这副样子,不管是被陛下还是那尹幼清看见,一定都不会放过我们,还不如让他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然后我们再说他是重病不治而死。”

  “是是是是是,还是大人聪明。毕竟灵均一直告病,陛下也是知道的。”薛诚已经没了主意,唯唯诺诺道。

  “不过,怎么才能让他彻底消失呢?杀了吗?”

  吕良走近了灵均,手在他的脸上一捏,面色沉着了下来。

  “若是杀了,可能会留下痕迹。如今他既然不能说话,容貌也毁了,不会再有人认得,扔到奴隶场上反而省事。”

  薛诚会意,抹去了刀上的血迹,也阴险一笑。

  “吕大人真是机智,那里人命如草芥,一般人活不了多久,多一个少年,完全不会有人关注。”

  “他往日被宠惯了,如今再让他体会体会,什么是作牛马的感觉哈哈哈。”

  锁链被松开来,灵均瘫倒在地,依旧被那几个吏人架着抬了出去。

  隐约中,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点光亮。是那判官在说话吗?

  ——有此人和你姻缘之分。

  ——我今放你出了枉死城,随风游戏,跟寻此人。

  ——许你傍月依星将天地拜,一任你魂魄来回。

  ***

  恍惚中,有个黄衣少女,低眉淡淡,言笑晏晏。

  她手中捻着一缕青丝,轻轻与自己手上的发丝系在一起。

  然而他却拿起剪刀,将自己的发丝剪断了。

  少女脸上的笑靥,转瞬间便得无比扭曲,她猛然抬起手。

  手上的青丝化作一把锋利的尖刀,划伤了他的脸颊,转而割向他的喉咙。

  灵均一吓,从噩梦中惊醒来。

  却感到舌根处和脸颊上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生痛。

  他一阵慌乱,手朝脸上摸过去。

  脸颊上又是一阵猛烈的刺痛,那曾经光滑的面颊上,是两道深深的口子。

  他的眼神落在指尖,上面沾满了殷红泛黑的血。

  然而更令他忧心的是。

  喉间的疼痛中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腥甜,想要去舔舐,却发现口中空洞无物,似乎少了什么。

  是舌头,他的舌头被割掉了。

  他惊吓地大声嘶喊,然而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天很冷,灵均已经麻木得感受不到了。

  心坠冰河,冷落成灰。

  身为一个视戏为命的伶人,失去了舌头和容貌。

  再也不能唱曲,再不能演戏。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绝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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