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元宵过后,也没有一丝回暖的迹象。收藏本站
幼清仍旧一身鹅黄的裙子,端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婉约美好的女子。
从前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因为五官张开来,多了几丝妩媚的味道。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戏了,因为不管是看到什么人穿着戏服,总会想到曾经那个深深迷恋的人。
在经历了上次的情伤后,她在闺中日日以泪洗面。
原本单纯幼稚的少女,也在一夜之间悄然成熟。她开始懂得,没有什么东西是会轻易奉到你手中的,所有的爱,都应该自己去争取。
从前遍布京城的流言蜚语,已经随着那个戏子的消失悄然淡去,但是她却未曾忘记曾经的爱人。
然而当她费尽心思,找到升平署的掌司,希望能够借助他们将阿泽偷出宫中。
却未想弄巧成拙,反而将阿泽害死了。
那日消失从宫中传来,再一次痛失所爱的情伤、悲伤、愧疚,几乎快要将她逼疯。
然而生者终是要继续,过去了这么久,她终于慢慢地从那段回忆走出来了。
父亲给她定下了一门亲事,是嫁给赵员外的小儿子赵铎,听说也是仪表堂堂,文采卓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虽然并非所爱,若能够忘记的那些痛苦,也是好的。
幼清眼睫轻动,用手捻开了一盒胭脂,轻轻地扑在脸颊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估摸是自己的侍女,幼清没有转过身,端坐着问。
“翠儿,是你吗?”
良久没有回复,幼清奇怪地转过身来。
只闻簌簌几声,空中两道银线飞一般掠了过来,各自缚住了她的两只手臂。
幼清被这银线拴着,被强大的力一带,整个人紧紧贴在了闺房的后墙上。
她的视线看不到门,只能通过镜子的反射中看到,一个身披黎色麻衣的人影走了进来。
头上戴着的巨大斗笠遮住了面容,十指上戴着银环,皆连着丝线。
“救命啊!救命啊!”幼清被吓到了,声嘶力竭地大声呼救。
然而却有另一个冰冷的银线从她的脖颈缠了过来,似乎在威胁着,如果再喊就勒断你的脖子。
幼清的脸色苍白,终于不再喊叫,望着那镜中的黑衣人。
“你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若是为了银子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走吧,我爹爹是个清官,并没有什么存银的。”
黑衣人看着她,并不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为了钱,难道是为了劫色?我可是已经许了亲事的,如果被发现了,尹赵两家人可都饶不了你!”
幼清看黑衣人并不强行动手,似乎有了底气,说话声也大了起来。
然而对面的人只是缓步走近来,依然不回答。
他渐渐靠近了幼清,身上还带着一股从外间来的寒气。
幼清感到一阵灼热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身上,她望过去。
正见黑衣人抬起手来,幼清恐惧地闭上双眼,转过头去,以为那人要伤害自己。
静了半晌,什么都没有发生。
幼清睁开眼来,却见黑衣人只是抬手取下了头上的斗笠。
露出一张凌乱而沧桑的面容,一双深不见底的幽蓝色眼眸,皮肤苍白无血色。
唇边两侧各有一条黑色刀疤痕迹,弯曲向上,与唇形连成了一条弧线。
这怪异阴森的面容,仿若来自地狱的鬼魅。
幼清被这骇人的面容吓得一惊。
还未来得及叫出声来,她恐惧的面容却凝固了。
眼眶慢慢湿润起来,嘴唇也颤动着,似笑非笑。
纵然这张脸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惊悚骇人。
那双幽蓝的眼眸,正是曾经令她一见倾心,蕴藏着无限深情的眼眸。
幼清颤抖的手,缓缓地抚上了那张满是伤疤的脸。
“阿泽,是你吗?”女人的声音带着哭泣,她眼中交杂着欣喜、悲伤和不可置信。
对面人依旧盯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也早已深情不再。
幼清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如决堤的河流涌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问道。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活着,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然而灵均冷漠地看着她,脸上再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情。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了幼清。
“你为什么不说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幼清哭得双眼迷离。
“阿泽,你说话呀,为什么要指向我?”她质问的话还未说完,却突然停了下来。
瞳孔兀然放大了。
阿泽人在升平署,又极受圣上宠爱,能伤害他的,也就只有升平署的那几个官员了吧。
可是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敌意这么深?莫非是已经知道了,她曾经指使吕良让他失宠。
这样想着,幼清的心陡然悬了起来,疑惑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不,不是我。”她用力地摇着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啊阿泽,我只是太想念你了,不想失去你,才让吕良想办法把你带到我身边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幼清一边大哭一边努力辩解着。
泪水落在了她鹅黄的衣襟上,梨花带雨,却丝毫不能打动眼前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阿泽。你不是我的阿泽吗?我们不是曾经结发为夫妻吗?”
幼清泣不成声,还在喃喃说着。
却突然抬起头,“你不说话,难道是因为,他们——”
还未说完后面的话,幼清身子突然一颤,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从心口传来。
喉咙有一阵腥甜,幼清低下头来,见一道细细的银丝线,从自己的心口横穿过。
“阿泽,为什么?”
为什么,我是这样地爱你,你却亲手杀了我?
她一脸的不解,深深望着曾经的恋人。
然而还未等到答案,便无力地垂下头去,眼中凝固的是深深的不甘和落寞。
灵均冷冷地看着幼清死去。
既然是你夺走了我的声音,便血债血偿,将命还给我吧。
他手一挥,银丝线散开,幼清的身子落入了他怀中。
那个明黄衣衫的少女,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片平和恬淡,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灵均心中最后的温柔,终于还是被触动了。
他伸出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若有来世,请不要再爱上一个戏子。
黑衣人戴上了斗笠,抱着黄衣少女,消失在了风雪中。
这一生,她终究是一个看客。
在他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