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痘出现溃破,还好发现的还不算晚。”
程野自言自语道,“但愿有用。”
他让那后生扶好孩子,然后伸手在怀里摸了摸,变戏法一般的掏出一个棕色瓶子,手指间还夹着一小块儿布。
“脸冲上扶正。”
说话间程野已经蹲下身子,轻轻捏了捏孩子的小手,示意他不要害怕,然后用布条在瓶子里沾了沾,之后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孩子脸上溃破的地方,黄色的浓水被一点点拭去,布条也换了一根又一根,溃烂的部位留下一些淡棕色的液体痕迹。
程野做的很仔细,就像在描绘一幅丹青,他的手很稳,神情不慌不忙,将布片撕成布条,细心擦拭,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不过程野内心其实也有些忐忑,他知道溃**一旦感染会有什么后果。
那后生一脸错愕的看着程野,他完全摸不清对方在干什么,甚至不知道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也没有去打扰,只是抱着孩子默默地看着程野,尽管他不清楚对方在孩子脸上抹了什么,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在清洗发脓处。
程野的手法很老练,片刻,他收起瓶子,又仔细检查了孩子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溃破,这才缓了缓道:“以后注意保持孩子身上的清洁,不过暂时先不要沾水,先在这里住下来,一会儿吃了药,让孩子早些休息。”
那后生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终究还是不大相信的问了句,“这,这便好了?”
程野摇摇头,“还得再观察几天,这药也要再擦几日。”
后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他显然不只是这些疑问,打刚才开始,他就很奇怪了,无论是对方变戏法一般的手段,还是嘴里所谓的药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这些都是他不曾见过甚至听闻过的,如果不是之前被医馆拒绝,走投无路,他也根本不会上山求医,即使是现在,他依然觉得对方与自己所知的医师相差甚远,可是瞧着对方笃定与认真的神情又不像是骗子,他疑惑更甚。
只是现在实在顾不上多想,他瞧着程野去茅屋前端了一碗水过来,伸手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白色石子,塞到孩子嘴里,他刚想问什么,却已经晚了,对方端着水已然让孩子将石子咽下肚。
“我给他吃了片扑热息痛,一会儿就退热了,先让娃到屋里睡会儿。”
后生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随着程野进屋后,他发现屋里还坐着一个小姑娘,正抬头望过来,她的神情很平静,还有一丝好奇。
程野介绍道:“这位是阿姊姑娘,和这孩子一样的病。”
无盐女?
后生一下想到了什么,他在城里时就听过一些传闻,说是有人和四海医馆的连得海员医定了赌约,然后带着一个无盐女上山了,他不禁看了看程野,难道就是眼前这人?
说实在的,之前他并不相信这种事,尤其是这种茶余饭后的谈资,多是带了夸张的成分,也就听个乐,消遣而已。
不过看眼前的状况,传闻多半是真的,于是他更加看不透面前这个人了。
程野在阿姊的帮助下又整理出一块儿还算舒适的地方,安排孩子睡下,这才冲后生招招手,“出去说话,别打扰病人休息,有什么事阿姊姑娘会照顾的。”
两人退了出来,在不远处的篝火旁坐下,程野往锅里添了些水,倒了碗递给那后生,然后有些歉意的说道:“这段时间你们最好在这里住下来,那孩子的病若要痊愈还需要些时日,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条件有限,日子并不富裕,你们也只能委屈一下了。”
那后生倒是并不介意这些,反倒因为自己的打扰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拱拱手,客气道:“小,小生马钧,多,多谢公子出,出手相助,敢,敢问公子大大大名?”
“程野。”
后生又拱手拜了拜,程野看得出来他是个有些腼腆的人,而且很懂礼数,瞧着言行举止多半是哪位夫子门下的学生。
“程,程公子,虎,虎子的事就,就拜托了。”
程野点点头,他已经尽全力了,好在孩子脸上的的破溃处不大,他用碘伏做了消毒处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没事了,不过依然不能掉以轻心,这种伤口如果不加处理,时间久了很可能引发继发性细菌感染,在没有解锁新的技能树的情况下,他也无能为力。
“程,程公子,这,这世上真有无,无盐女么?”
坐在对面的马钧忽然问了这么一句,他口齿不大利索,但表情却十分认真,这个曾经熟读四书五经的学生当年因为口吃的问题被其他学子嗤笑,后来又被自己敬重的师长赶出学府,只因为他总是问一些稀奇古怪有辱学问的问题。
“你觉得呢?”程野淡淡的回了句。
“我,我不知道。”马钧的话不多,只能说是尽量表达,或许是讲话不清楚的原因常常被人讥讽,久而久之有些畏惧开口,每当看到别人不厌烦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往往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瞧见程野忽然抬头看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以为自己又多话了,虽然心中有无数个疑问,此时不自觉的闭了嘴。
程野其实就是有些愣神,此时他的脑子里满是有关口吃的解析、成因、以及矫正手段等,这些信息一股脑冒出来,拦都拦不住,好在此时身体上并没有什么不适,不过此时向对方提出治疗口吃这件事也着实有些不妥,此事还需要循序渐进,尤其是心理方面,不能操之过急。
“马钧兄弟,你为什么这么问?”这个世界大多数人对无盐女的概念已经根深蒂固,程野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小生只是觉,觉得,既然无,无盐女这么厉,厉害,为什么小生抱,抱着虎子那么久,却一,一点事也,也没有。”
原因很简单,水痘在自愈后就会产生终生免疫的抗体,自然不会传染,许多人在很小的时候可能得过这种病,不记事,再加上医疗条件及认知所限,自愈后也就没当回事,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
不过程野觉得这个叫马钧的似乎问了一个很了不起的问题,他不由得想起牛顿和苹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