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儿老爹皱着眉头,满眼焦急的望着榻上的孩子,转头询问一旁的老者,“陶员吏,虎子这是咋了,你可得帮忙看看啊。”
老者背着手,瞧了眼男孩,摇头晃脑道:“核儿爹莫要着急,老朽年纪大了,这样来回折腾实在吃不消,且让在下歇息一下,莫急,莫急。”
核儿老爹心里早就像烧开的水,咕嘟咕嘟的便是沸腾了,哪能不急,只是瞧着老者慢条斯理的样子,实在不好发难,他连忙递上一碗粗茶水,捧到老者面前,客客气气道:“有劳员吏大人了,虎子的事就拜托大人了。”
老者喝了口茶,许是茶水实在寡淡,他咽了一小口,将茶碗放在一旁案上,伸手让站了半天的核儿老爹坐下来,这才叹息道:“核儿爹说的是哪里话,老朽是村里的员吏,这瞧病问诊之事自是在下分内的事,实在不必这样客客气气,如此倒显得有些生疏了。”
核儿老爹连连称是,老者继续道:“何况虎子的事老朽也有所耳闻,说来惭愧,吴家嫂子的事论起来和在下也有些干系,若是老朽本事再大些,虎子也就不用远走外地,吴家嫂子也就不会因为此事而想不开,惭愧,实在是惭愧啊,现在想来老朽还觉得有愧于太医监的厚爱,有愧于大家的信任。”
说着陶翁摇头叹气,又拍拍自己的脑门,无比惋惜,“是老朽的错,是老朽的错啊。”
核儿老爹心里挂念着虎子的病情,只是员吏的这番作态又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瞧他那份痛心疾首的样子,纵是再着急也只能候着,便是此时,阿姊领着程野急匆匆跑了进来,小姑娘走的着急,猛然间瞧见屋里的陶翁,有些慌神,连忙退到一边。
程野长吁一口气,问道:“核儿老爹,虎子怎么样了?”
“唉”核儿老爹摇摇头,“造孽啊,也不知娃儿这是招谁惹谁了,咋地就摊上这事,唉,这不,陶员吏还在瞧着呢。”
核儿老爹这么一说,程野不由得瞧了眼坐在那里的老者,那人须发皆白,打扮朴素,眉宇间透着几分仙气,这倒是和马钧口中与里正狼狈为奸的员吏有些大相径庭。
老者瞧见程野望过来,点头行礼,随即问道:“核儿爹,老朽之前给你的方子可是让虎子吃了?”
“吃了,吃了。”核儿老爹连忙点头,“这不一大早就退热了,可是娃儿醒来便成了这个样子,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核儿老爹似乎有些自责,他大抵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虎子。
来的路上,程野听阿姊说了个大概,前日哭累了的虎子有些发热,核儿老爹便找陶员吏开了个退热的方子,细心熬了喂给虎子,今儿个一早,虎子倒是退了热,只是人不知怎的,好似发了癔症,这下可急坏了核儿老爹,于是匆匆去找陶员吏。
眼瞅着陶员吏进门的时候,不放心的阿姊又赶忙去找程野。
趁着核儿老爹与陶员吏说话的功夫,程野往虎子身边靠了靠,低声唤了声,“虎子?”
小男孩儿低头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好似没有听见,程野又唤了声,小男孩儿缓缓抬起头,他的神情很是呆滞,表情更是茫然若失,阿姊伸手打算拉他过来,对方反倒满是惊恐的向后退缩,嘴里支支吾吾的发出几节很难辨认的“啊……啊……”
阿姊看向程野,低声说了句,“虎子好像不会说话了。”
程野对虎子的表现也很是意外,核儿老爹瞧在眼里,叹了口气,询问向一旁的老者,“陶员吏,再劳烦你瞧瞧,虎子是不是惹了什么癔症,怎的连人都认不得了。”
陶翁抚了抚下颚上的须子,半晌道:“老朽先把把脉,你们在一旁候着,莫担心。”
说着陶员吏起身走到塌前,伸手去搭虎子的手腕,核儿老爹怕虎子不听话,也伸手帮忙,没曾想两人还没碰到虎子的小手,却猛然间引起巨大动静。
虎子忽的毫无征兆的大喊大叫起来,他的语气满是慌乱,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小狗,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虎子,听话,让陶员吏瞧瞧,咱的病就能好了。”
核儿老爹好心劝说着,希望虎子能够安静下来,对方反倒是折腾的更厉害,只是嘶喊声中听不清半个字。
阿姊瞧着虎子蜷缩在榻上,又想起山上时小家伙活泼可爱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程野则皱着眉,一手支着下巴陷入沉思。
核儿老爹有些左右为难,他看了看陶翁,眼神中满是询问的意思,后者摇摇头,又跪坐回案前,叹道:“罢了,罢了,老朽且开些方子,让虎子先吃着。”
核儿老爹一听,连忙道谢,想了想,又询问道:“陶员吏,虎子这到底是惹了什么病?”
陶翁从怀里掏出两个竹片,又从腰上别着的竹筒里取出一支毛笔,在嘴里含了含,举着竹片写起来,间或,他抬头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喑症,有急火,气血不畅,心阴不足,我这里有副方子,劳烦核儿爹跑一趟。”
说着陶翁递给核儿老爹一个竹片,后者接过了,瞧也没瞧,起身向屋外跑去,陶翁却是急急又唤了声,“核儿爹稍等,这里还有副安神的方子,也一并取了。”
核儿老爹千恩万谢,这才又跑了去。
此时程野忽的在陶翁对面坐下来,拱了拱手,笑道:“小生程野,早就听闻陶员吏的大名,今日能够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陶翁抬头瞧了眼程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很是受用的点点头,也拱手回了个礼,“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小兄弟谬赞了,老朽只是一介员吏,吃着太医监的俸禄,做的也是分内之事,小兄弟的话真是折煞老朽了。”
“这说的哪里的话。”程野摆摆手,大咧咧道:“在下打小就佩服员吏大人这样的人,救死扶伤,只是小子愚钝,只能做些粗活,如此有些自惭形秽。”
说着程野取了案上的茶碗,如饮酒般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