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笼子里因吃过那寿春膏而奄奄一息的竹鼠,冬梅倒吸一口凉气,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一旁的马钧也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出这个问题。
程野却皱着眉头,他的猜想应验了,这个叫“寿春膏”的黑泥巴果然是鸦片一类的东西。
身为后世之人的程野对那段屈辱的历史依旧记忆如新,他深知这东西一旦在村里流传开来,这个村子怕是要毁了。
可以想象的到,陈跛子在斋室见到的仙气其实就是寿春膏燃烧后的产物,它能使人产生梦幻现象,形成致欣快感,忘却现实的苦难,是瘾君子逃避烦恼的仙药,然而,长期服用此物,会导致高度的心理和生理依赖性,一旦停止使用,就会形成各种戒断反应,严重时致人死亡。
如今的程野正是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日后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员工,不管这沐仙日是出于什么目的,出于人道也好,为了自身发展也罢,这种事绝不能姑息。
“来不及解释了”程野当机立断,“田家嫂子,你先去尽量拦住村民,别让他们食用这寿春膏,德衡,你去叫一趟阿角,我有事让他办。”
安排好一切,程野急匆匆的往那斋室赶去,他倒要会会那止水先生,看他有什么本事在这村子里逞凶。
村民们刚刚散去,程野却迈着大步走进院子,在门前整了整衣容,他拱手朗声道:“山野医师程野,求见止水先生。”
声音响彻整个院子,屋内也有了一些响动,接着斋室的门被拉开了,三人走了出来。
打头的是那笑面虎里正,靠后一些的却是村里的员吏陶翁,还有一个道士打扮的青年,想来就是大伙口中的止水先生。
程野抬起头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心道果然是狼狈为奸,聚众作案,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
里正似乎对眼前这个后生没什么印象,顿了顿,他才想起此人似乎是前些天与马钧一同回村的,于是一副笑脸没了好脾气,厉声道:“胡闹,这里是道家清修之地,是止水先生的斋室,这样长呼短叹的成何体统,还不速速离去。”
程野对里正的呼喊充耳不闻,依旧是笑脸相迎的拱拱手,“里正大人,小生并无恶意,如有冒犯,小生便在这里陪个不是,只是身为一名医师,小生有些事实在想不通,特来这里请教止水先生,希望先生能为小生解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里正便是再恶劣,也要顾及自己这个村官的身份,他没有再恶言相向,却是冷哼了声,“既然是一名医师,有了疑惑自当询问陶员吏,怎的跑来这斋室胡闹,我念你是好学之人,便不追究,若是下次再来打扰止水先生清修,断了大伙的仙缘,怕是在村民那里也交代不过去。”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没想到这里正别的没学来,拿官腔吓唬人倒是有些本事。
程野自然不能在三人面前硬来,他深切知道无论是眼前的里正还是一旁的陶员吏,一句话便能要了自己的性命,在这样一个闭塞的小山村里,里正的家法便是村子的国法,死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硬碰硬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不过也正因为此,程野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付这几个村中恶霸,不用担心官官相护的事情发生,只要理由得当,对大家都有好处,这些人也只能吃这哑巴亏。
程野决定赌一把,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胜了,自己不一定有什么好处,败了,在这个村就再也没有立锥之地。
他深深吸了口气,现在开始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在这些老狐狸面前,不知自己会是猎物,还是最终的猎手。
程野看了眼哈欠连连的止水先生,不由得笑了,他知道天称的砝码已经开始往自己这边倾斜。
“里正大人说的是,是小生唐突了”程野本就长了一副柔弱的书生模样,言行举止也有些怯弱,里正这么一说,他便露出畏首畏尾的表情,“不过小生有个故事,本想说与止水先生,既然来的不是时候,便告辞了,只是小生心中疑惑不解,便一时不得安宁,只好将这些故事说与其他人,以慰藉内心的烦乱。”
这话听着有些莫名其妙,陶翁却皱起眉头,他总觉得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后生似乎话里藏了别的意思,只不过毕竟只是一个下岐,捅破天也不过哗众取宠而已,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止水先生的情况,这个年过半百的少年郎不知不觉已经生了一头的汗,表情已不像之前一样自然。
陶翁冷不丁说了句,“里正大人,止水先生累了,要进去休息了。”
里正赶紧稽首道:“有劳止水先生了。”
便在此时,院子外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放眼望去,不知何时离去的村民又纷纷走了回来,他们中许多人都露出兴奋的表情,还有人喊着,“钱呢,不是说给钱么?”
“不急,听完故事就有钱。”程野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人群前面,他大手一挥,颇有些书生意气,然后笑呵呵道:“感谢各位乡亲父老来捧场,既然大家喜欢,便让小生说说,献丑了,献丑了。”
“快说吧,小兄弟。”众人似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程野散尽家财许了这些村民好处,让他们到斋室门前听自己讲故事。
“小生名叫程野,家里养了一只竹鼠,那竹鼠可不一般,你们猜怎么着……它是个母的。”众人哄堂大笑。
“小生对那竹鼠十分喜爱,心中也曾幻想它若是个女子便好了,那样小生就能娶她过门……”
“小生听闻那寿春膏能延年益寿,便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与那竹鼠妹子一同分享,谁知我那竹鼠吃了那寿春膏后……”
众人见程野说到这里时忽的停住了,便有些着急,询问道:“你那竹鼠妹子吃了寿春膏如何了?”
“它死了!”程野忽的仰起头,满脸悲切,“我瞧着它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嘶喊,然后肚子一翻就不动了。”
说到这儿,众人都愣住了,程野从一人手里接过一个笼子,一步三晃的将它捧在大伙面前,“小生看着它死在了我的面前,你们瞧瞧,我这竹鼠妹妹眼睛还睁着,它是死不瞑目啊!”
程野也管不了什么表演情绪,总之怎么夸张怎么来,势必要把全村人都推到这风口浪尖,到时候即便里正想出手干涉,怕是已经晚了。
人民的力量向来不容小觑。
程野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这件事一旦坐实,面对性命受到威胁的村民,里正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