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偃月宗上的一轮明月挂于山坳之间,悬于明镜的窗前。
他看着那烟云迷蒙的月,着中衣下了床榻,举头只是痴痴看着半天。
看不透,却还是聚精会神,像是等着月门新开,有那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如仙身影从九天乘风而来。
他捏了清心诀数次,都是没用。
自从那次意外邂逅,他便是如此动了尘缘。
他本是方外修道之人,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会置身这红尘之外。
可不想,人算不如天算。
十八年的清心寡欲,却都因为那一面初见,却全被推倒了欲要重来。
呵。
明镜那生来就清冷孤高的脸上,却是挂上了嗤笑。
他想到这里,没有丝毫懊悔。
没有半点责怪那女妖的意味,却很是庆幸,这世上,有一人。
不过一面相见,就能让他明白情为何物。
自此,他的心是满的。
眸子里,不再目空一切,皆是暗含情愫。
七情六欲于他原是身外之物,可不想,一朝情动,便如雨后春笋般萌发在了他的心田。
拔除?
明镜并不想忘怀关于那女子的一切。
胸口满溢的感觉,让明镜很是好奇,也很是陌生。
原来,这才是人。
他以修道成仙为终身追求,这是他一出生便来到偃月宗的宿命。
可因为那一泉清池里的沦陷,跌落的像是他的凡心,他明镜不禁心驰神往。
竟然觉得,这红尘万丈虽会让人粉身碎骨。
可也让他置身其中却甘之如饴,满是惊艳那澎湃的心潮迭起。
情丝盘绕心头。
清风朗月也不再潇洒无情。
心心念念,让人这般鲜活起来。
明月星云似乎也寄托了缕缕相思。
本是欲要看透大千世界的慧眼,可却倏然涌起了红颜浮尘。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是无一物,却不经意间染了香屑芳尘。
因为想起了那人倩影,明镜觉得月华都似在缓缓倾诉心语。
动了凡尘杂念,甫一眼望去,便处处勾画情韵。
一草一木皆有情。
而夜半乌啼也惹了他的失落和伤感。
她在做什么?她如今在哪里?
一静下了心,他便不由思绪随那微风舞起,飘飘荡荡,魂飞九天,还想寻觅那姑娘的踪迹。
如此挂怀。
这世上,有个女子,虽是妖,却比九天的神女更为超凡脱俗,能一眼,便让他意识到。
他明镜还是个人。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他也会有为之倾倒和追索的女子。
如是入了魔怔,可他知晓,并非是那妖女对他施加了什么法道。
他们该是有前缘的。
他明镜这一世,或许与她有前缘未了。
“咚咚咚。”
正是望着那一轮明月,情丝从这心间丛生。
突然便是有那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明镜的思绪缠绕。
“谁啊?”
明镜回身披上了衣袍,问道。
“师父,师父!你睡了吗?”
门外,是那格外清脆的玲珑的声音响起。
自从她那日入了偃月宗,带回了明木道长的遗物。
师祖青巍便是立马拍板决定,亲命明镜道长担起传业授道为她恩师的重担。
她水玲珑如今便是偃月宗上的晚字辈弟子了。
正了正自己的一身道袍,听到明镜师父走来开门的脚步声,她的心跳就陡然加快了些许。
虽然束发披道袍,她连自己是个姑娘家都不敢透露。
日日如此遮遮掩掩,可能做明镜师父的徒弟,水玲珑觉得这一切都很值当。
吱地一声响,师父卧室的门开了。
伴着背后窗棂透过来的月光,师父发髻垂散,这乌黑的青丝披在肩上,如此清幽淡漠,可却完全攫住了水玲珑的眼。
不禁,都挪不开了自己的视线。
“晚凌,你这么晚了找为师何事?”
明镜的道袍虚掩着,一边还在系着衣服上的衣带。
他觉得在这小徒弟面前稍微慵懒些,也并不为过。
“哦,是这样的师父。方才轻灵殿得了掌门师祖的传唤,说钱茂然师伯在巴蜀剿那蛇妖却是扑了个空。蛇妖该是夺舍凡人,混入了寻常百姓里,离开巴蜀之地了。”
水玲珑在偃月宗的道号为晚凌,明镜也习惯了如此唤她。
“扑空?这蛇妖逃了吗?居然还敢夺舍逃避道门追踪,真是罪无可赦!”
明镜挑眉,想到这妖孽杀害了他的明木师兄,如今还乱杀无辜混迹在人群里四处为孽。
便是陡然冷了脸色,浑身浮腾着怒不可遏冰冻三尺的寒气。
他不以三界六道分善恶,可这蛇妖,的确是死有余辜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