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柱国公太夫人此时就算炸得再厉害,也没什么杀伤力了。
面对完全了解她的孙儿,她不占任何优势,她孙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祖母,只有去蓬莱,才能找到治好我病的办法,如果不去,我再过两年,必死无疑。”
“你……”
如此稳准狠的回答直戳柱国公太夫人的死穴,她一口气儿差点上不来。
向来坚强的老太太又想哭了,她这么殚精竭虑,谨小慎微,到底是为了谁?
但此刻,很明显不是哭的时候。
柱国公太夫人紧紧掐住了手中的拐杖,重新坐下来,看着自己的孙儿: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皇宫。
自从暗卫禀报了柱国公世子离开长安,追着卫二小姐去蓬莱这件事之后,御书房里就一直没有任何的动静。
皇帝低头专心地批着奏折,仿佛这件事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暗卫报与不报,都没有什么差别。
没有得到皇帝的回应,躬着身子的暗卫也逐渐尴尬。
他是继续等,还是就此告退,再也不向皇帝禀报有关柱国公世子的事情?
好在一刻钟之后,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眉头舒展了些,漫不经心地道:
“继续盯着吧。”
继续盯着……嗯,这也算是一个明确的回答。
暗卫体面地告退了。
御书房里,皇帝靠在椅背上,慢慢阖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既然要去,就去吧。
他不能利用一切跟阿锦有关的人,但是尉迟嘉,既然已经跟襄襄没有关系了,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外人了。
对于皇帝来说,一个外人,算不得什么。
长安城中宽阔的主干道上,一辆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辚辚而行。
上面依旧是卫国公府的标记。
“卫襄不是已经走了吗,这又是谁进宫啊?”
路旁酒楼中,苏纪念透过窗户看见了,不由得纳闷儿。
坐在他对面借酒浇愁的唐子笑原本对外面的事情是漠不关心的,听了这话,却是“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冲去了窗口,眼神紧紧锁定了路过楼下的那辆马车。
但只看了一瞬,他眼底的光亮就再次黯淡了下去。
“不是卫国公府的人。”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苏纪念很惊讶:
“你到底是和卫襄关系有多好啊,这个你都知道?”
“我和她从十一岁开始在一起混,你说我们的关系有多好。”唐子笑重新坐下来,又是一杯酒下肚,语气低落而惆怅:“只不过再好,她也不可能为了我,舍弃她的自由。”
他逐渐醉眼迷离:
“我之所以知道那不是卫家的人,是因为,若是卫家的其他人进宫,肯定是由卫家的护卫护送的,但是这辆马车,也只是卫国公府的马车而已。”
只是卫国公府的马车而已,那就是说马车中坐得不是卫国公府的人了?
苏纪念点点头:
“嗯,大概是卫家的什么亲眷吧,咱们也不操那个心了,喝酒喝酒!”
说着又叹道:
“其实不光是你心里难过,我那妹子,也在家垂泪呢,真该带她出来见见你,你们大概可以相对哭一场!我也是真没想到,人人都说卫襄不好,你们跟她的感情倒是如此深厚……”
“谁敢说她不好?她有什么不好?”
唐子笑大着舌头,生气地道。
他的手几乎挥到苏纪念的脸上:
“她好着呢……可恨我家里没个能支应门庭的兄弟,我想跟着去都不成……”
苏纪念苦笑着偏头躲开了,再次将唐子笑面前的酒杯斟满:
“你自然是不能去的,静姝也是不能去的,哪能人人都跟卫襄似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喝酒吧,来,一醉解千愁!”
宫门前,卫国公府的马车停了下来,王夫人扶着婢女的手下了车,身后王婵娟也跟着下车。
候在宫门处的內侍端起笑脸迎上来:
“夫人好,太后娘娘正惦记呢!”
面对內侍的热情洋溢,王夫人的笑容也真诚许多,她挥手命跟来的仆妇送上备好的荷包,尽力随意地跟內侍寒暄了几句。
虽然奴婢之类的人并不被她放在眼里,但在太后身边当差的奴婢自然是跟别人不同的。
內侍接了沉甸甸的荷包,笑得越发和气,恭敬地请王夫人入宫。
王夫人昂首挺胸,仪态万千地走进了皇宫的大门。
她不是普通的命妇,她是当朝太后的亲嫂子,是皇帝的亲舅母。
纵然皇宫再威严,她也绝不会害怕。
王婵娟却是站在这座巍峨的皇宫大门前,停顿了片刻,才垂头跟上了母亲的脚步。
重重宫阙,风华无限,天下至尊至贵的所在。
可她站在这门前的一刹那,扑面而来的不仅仅有兴奋和向往,还有陌生和茫然。
她从没有像卫襄那样,将这皇宫当成家一样来去自如,更不曾知晓这深宫之中的种种生存之道。
但这里,却将要搭进去她的一辈子。
前路,是否能一路坦途呢?
王婵娟带着复杂的心思走了很久,才到了太后的仁寿宫,然后她的心思更复杂了。
记忆里并不熟悉的亲姑姑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她们。
也是,以太后之尊,就连皇帝过来,大概也是不动如山的。
王婵娟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真正让她不满的,是她走进正殿之时,太后的态度。
“襄襄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这丫头也真是倔,不要护卫,也不许人跟着,就不能体谅体谅人的担心!”
太后虽然是在抱怨,但言语中的慈爱担忧展露无遗。
站在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连忙笑道:
“二小姐这才走了一日,最多也就能走到洛城。洛城是陈大人的治下,定然会照应的,太后娘娘不必担心。”
太后这才眉头稍稍舒展,笑道:
“也是,我差点儿忘了,上次她胡闹,就是她姑父截住的她。”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带着王夫人母女二人走进去的內侍一时不好打扰,只能躬身站着等候。
王夫人和王婵娟同时觉得尴尬起来,王夫人更是说不出的愤怒——这是小姑子对嫂子该有的态度吗?
难道身为太后,就能把自己的娘家人,当成外人一般轻慢吗?
好在太后很快看到了走进来的两个人。
她转头,飞快地将眼底一闪而逝的厌色藏好,才起身笑道:
“多年不见,嫂嫂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