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苏盛的圣旨还没念完,皇太妃就已经按捺不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
“宫小姐……瞧老奴这记性,瑄淑妃娘娘,驸马爷,请接旨。”说罢,苏盛又上前一步,略一躬身,将圣旨双手奉上。
“胡闹!”皇太妃厉喝一声,手掌狠狠地拍上了身旁的桌子,连带着那一群还有些搞不清楚事态发展方向的吃瓜宾客们也跟着一颤。
没想到一向以温柔贤淑平易近人而著称的敏贤皇太妃,一发起火来竟如此令人畏惧。
“太妃娘娘息怒。”面对皇太妃的怒不可遏,苏盛却如同早已料到一般,一脸淡定地向她一面行礼一面劝慰。
“息怒?!你倒是说说,哀家要怎么息怒?哀家前脚刚说了要瑄儿做哀家的义女,皇帝后脚就让你来宣了这道圣旨,这分明就是在打哀家的脸!”说话间,皇太妃顺手就抄起手边的杯子欲砸,却被苏盛出言拦住。
“太妃娘娘且慢!陛下有一句话要老奴转告给您。”苏盛忙将手中的圣旨交给身旁的小太监保管,几步上前接过皇太妃手中的茶杯,接着便凑过身去,在皇太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片刻过后,苏盛重新退回了原地,皇太妃的脸色也稍见缓和。
“哀家乏了,既然瑄儿的及笄礼已成,哀家就先回去歇着了。”皇太妃自是不愿让旁人来看皇家的笑话,于是便不想再在此处继续纠结圣旨之事,口中语气淡淡,却不失威严。
说罢,皇太妃抬起一只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待觉着脑海中的钝痛略有减轻,便径直带着几个宫女离开了此地。
众人见状,急忙向着皇太妃渐行渐远的背影跪拜行礼,口中还统一地喊着“恭送太妃娘娘”的口号。
目送着皇太妃离开后,所有的插曲似乎都已落幕,于是,苏盛又从小太监手中取来圣旨,再一次对着苏卿竹与宫瑾提醒道:“瑄淑妃娘娘,驸马爷,还请接旨。”
看着眼前这明黄色的圣旨,苏卿竹挑眉轻笑,却并未打算伸手去接,只凑过身去低声轻语道:“苏总管,这圣旨怕是要您怎么带出来再怎么带回去了。”
面对苏卿竹的这般反应,苏盛仍是如同早已料到一般,眼睑低垂,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看起来愈发的讳莫如深:“瑄淑妃娘娘说笑了,圣上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岂有再收回之理?”
苏盛的回答倒是逗笑了苏卿竹,她抬手摸了摸鼻尖,随后指尖在下巴处轻点:“那刚好,我可以亲自去教教他如何……”
苏卿竹的“做人”二字还未出口,便被宫瑾出声将其拦下,接着,他向着苏盛作揖行礼,方才淡漠地说道:“苏公公,宫瑾此生只会娶瑄儿一人为妻,这道圣旨,恕宫瑾难以从命。”
其实,苏盛在出宫之前,明正帝便已然为他打好了预防针,还说若是两人不接受圣旨,那便将圣旨留下,直接回来即可。
原本苏盛只当是明正帝在与自己开玩笑,恭敬地领了命后,并未将明正帝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在这世上,皇帝的话又有谁敢不听?
可偏偏苏卿竹和宫瑾这两个人本就不同于常人,就更不能以寻常的思维来定位两人,自然是不会将明正帝的话放在眼里。
明正帝远在皇宫之中便一语成谶的同时,苏盛也暗自为宫氏兄妹捏了把汗,可除了如此却也别无他法。
于是,苏盛谨遵明正帝口谕,将圣旨摆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便带着人告辞离开,面上一如来时一般从容,心中实际慌得一批。
不知回去向明正帝禀报时,等待他的会是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
苏盛走后,场内的宾客们依然跪在地上,一脸懵比,场内一阵诡异的寂静。
“咳!”
直至一声突兀的咳声响起,众人才从懵比中惊觉回神,忙互相搀扶着自地上起身,见此时再无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便纷纷向宫老爷子父子俩告辞离去。
随着宾客们全部离去的,还有一步三回头的李家家主,苏卿竹瞅见他无比做作的不舍模样,暗自翻了个几欲上天的白眼。
怎么,这是后悔了?
其实,李远志心中的感受,要说惊疑不定的话,多半会更加准确一些。
当初他听信了那道长的话,认定了自己刚出生的大女儿是个天煞孤星的命相,便二话不说将其当做垃圾一般抛掷荒野。
现如今,被他抛弃的大女儿又是被皇太妃亲口认做义女,又是被皇帝册封直接位列四妃,前后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她似乎已经成了全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面对苏卿竹如同开挂一般的人生,李远志心中的疑惑已然越堆越高。
若苏卿竹真的是天煞孤星,她又还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可即便如此,李远志也是自知没脸去与苏卿竹相认,只得默默地跟着旁人一同退出了宫家。
夜晚很快降临,安抚好了满满的忿忿不平的宫老爷子,苏卿竹就撑着下巴坐于窗前,看着窗外乌泱泱的天。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么好的时段不去一趟皇宫岂不是很可惜?更何况,宫里那位多半也是在等着她的出现。
换上便于行事的夜行衣,苏卿竹并未惊动门外守着的红玉,选择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见拖泥带水,只几个跳跃间,身形便已与如墨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到了稍偏僻些的无人地带,苏卿竹再次故技重施,将凤尾唤出后便让她载着自己迅速地飞向了皇宫,只留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小主子化作流光飞向远方的影十三。
惊异只是片刻,影十三迅速地回过了神,屏住呼吸,将脚下的速度提升到极致,默默地朝着苏卿竹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身为影卫,无论主子的身上发生多么匪夷所思有悖常理的事件,在他们的眼里,便都是与常人没有一丝差别。
虽然速度已经被他提到了极致,可待他跃上皇宫的琉璃顶,苏卿竹也早已在那里等了他一段时间了。
见影十三终于追了上来,苏卿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片刻过后,她的口中才轻飘飘地飞出了两个字。
“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