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出生在伦波因特公国最东边的一个小村落,当时因巴尔奇克王国刚刚分裂,各公国为争夺土地资源,边境处都是战火连连,而他们这些边境平民当然逃不过无妄之灾。
小时候康拉德因为长了一双黄豆眼,别人都觉得他是怪胎,而且他并不聪明,八岁还不会正常说话的他甚至还可以说得上是呆傻。他父亲被抓壮丁参战结果战死,接着他两个哥哥被敌国入侵杀害,母亲遭受侮辱,年幼的他在草垛下看着一切发生,却只会默默哭泣。尽管他们活了下来,但为了生存,他的母亲抛离了呆傻的他,跟一个行脚商离开了。
康拉德还清楚地记得,他母亲离开的时候还微笑着摸他的脑袋,说去给他找吃的。他不傻,只是不会说话而已,他知道母亲要抛弃他了,但他没有对即将变成孤儿的命运做出任何的反抗。他没有流泪,微笑点头,目送母亲离去。
听说西边没有战乱,于是他一路向西,吃野果喝溪水,甚至去偷别人栽种的粮食,只为活下去。
在见到一个商人赈灾的时候,他哭了。唯利是图的商人,就算面前有人饿死,他们手里捏着吃的拿去喂狗也不会救人。那个商人披着大氅,虽然不苟言笑却从未对人恶语相向。
他去给人干苦力,拿着低微的几个铜马,几个月后他终于买到了这个商人的传记——《大商人蒙德·菲尔曼斯》,熬夜看完之后,他已无泪可流,只剩下对这个人的无限敬仰和崇拜。
那时候的康拉德第一次有了人生目标——一定要赚足够多的钱,改变穷人的世界!
于是他在卖劳力的同时,也在学习着各种生意上的经营手法,研究着蒙德·菲尔曼斯的人生,终于,十八岁那年,他在代替老板和菲尔曼斯家族进行商谈时,被自己崇拜的蒙德·菲尔曼斯偶然遇见。于是,他受宠若惊的加入了菲尔曼斯家族。
那时候的他激动万分,有了归属感,尽心尽力,成果也没有让蒙德·菲尔曼斯失望,很快成为了家族里的新星。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不姓菲尔曼斯,因此一直都无法接触到家族的核心生意。
所以,十数年过去,即使他已经把外部生意做到了其他商会都赞不绝口的地步,还是被贬到了格兰镇,跟着那个废物私生子一起。
他依然尊敬并崇拜蒙德大人,那本传记至今依然是他的枕边书,但他不甘于在这种小地方,他恨自己的命运,于是他想改变,所以他架空了那个废物。
即使对方证明了自己不是废物,而是有实力有智慧的罗林少爷,康拉德依然认为,在菲尔曼斯家族,除了蒙德大人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在他的面前谈怎么做生意。
所以,在这个借助了魔物让自己不得不让出权力的罗林少爷面前,谈到生意,他依然是有着绝对的骄傲和自信的。
但是,刚刚对方居然说他操作的生意,需要做一些调整?
对方在说笑话?
对方在戏弄自己?
对方的脑袋出了点问题?
“距离船队来运蜂蜜还有一段时间,趁这个时间,就让我来听一听罗林少爷的想法吧。”
跟这种整天醉心风月场所,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谈生意,简直是浪费时间!要不是已经承认了对方负责人的地位,他都大笑出口了,哪里还会说出听一听这样的话。
康拉德把小账本放到一罐蜂蜜上面,坐到藤条椅上,眯着黄豆眼微笑着,他想休息休息,顺便让对方知道在他康拉德面前谈做生意的方法是多么可笑。
“这东西还需要实际考察之后才能具体实施,很多方面都要考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就先给你简单说说。”
罗林并没有因为康拉德不以为然的态度而生气,毕竟从前身之前的表现来看,会做生意才有鬼了,康拉德做生意是很精明的,一般人还真入不了他的法眼。
在康拉德做出请的示意之后,罗林点头,缓缓道:“你能发现瑟格兰树这个宝贝,并把它成功的推销出去,事实证明你有眼光,也确实很厉害。”
罗林刚才夸过,康拉德微笑着没有搭话,意思是他在说废话。
于是罗林又继续道:“那时候,格兰镇的水运生意已经被其他商会包揽,不,就算是现在也依然是这样,我们家族分支在承包式水运这块,除了帮镇里的小商贩运一些生活必需品,其他的基本没有。”
这对康拉德来说还是废话,他摊了摊手,不置可否。罗林少爷在他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他还以为对方能说出什么,这些空话换作马丁也能说得出来。对罗林少爷的蔑视他没有写在脸上,而是表现在那左手下已经开始抖起来的左腿上。
“毫无疑问,瑟格兰树帮助我们家族分支打破格兰镇其他商会建立起来的壁垒,在之前一直都是我们的摇钱树,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但是,”罗林背着双手,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现在其他商会已经发现了瑟格兰树这个宝贝。”
“哦?”康拉德稍微挺了挺身子,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核心竞争力这个词,虽然有些没理解,但觉得似乎有了那么点意思,“就算他们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开始了新的收购计划,他们起步晚,拿什么和我们比?而且只要你这次能和麦先子爵打好关系,那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和我们斗争?”
罗林摇了摇头,沉声道:“瑟格兰树并不是独属于我们菲尔曼斯家族的,它在格兰山脉的中上段的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如果有移植的可能,那其他商会把他们带去更容易管理的地方批量植树,到时候你怎么办?就算有麦先子爵帮忙,也是饮鸩止渴,最后必将落后!”
“失去核心竞争力,就如同一个天才魔法师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只知道魔法知识的他,将被魔法师协会淘汰。如果不做出改变,我们现在占有的市场份额,将会很快被吞掉,最后滚出格兰镇。麦先子爵姓伦波因特,你应该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康拉德张大了嘴巴,停止了抖腿,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罗林。
马丁抱着几件衣物过来,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康拉德管事,有些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康拉德实在太激动了。
罗林的这个核心竞争力说到了他心坎里面去了,这么多年一直无法准确描述的违和感,竟然是这个曾经被称为废物的私生子口中描述出来了,并且还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彻。
“罗、罗林少爷!对此,你,哦不,您有什么高深的见解吗?还请您一定要开导开导我!”
康拉德躬身下去,态度诚恳。
“关键点,就在于提升核心竞争力,懂吗?”
“是,是的。”康拉德点了点头,结果马上又摇了摇头,苦着脸道,“不,罗林少爷,我没有您那么聪明,还请您务必说清楚一些。”
罗林打了个哈欠,走过康拉德身边,接过惊奇地看着这一幕的马丁手中的衣物,淡淡地说道:“我都给你说过,这个东西不是几句话就能讲通的。小家伙还在等着我拿衣服给她,麦先子爵还在等着我去找他。”
“我很忙的,下次再说吧。”
丢下这一句话,罗林转身扬长而去,康拉德和马丁呆立原地,不知所措,随后,转角处又传来了罗林的声音,康拉德立马聚精会神地望去。
“哦,记得叫人拿几挂风干肉和牛奶还有果子酒过来,我那里的快吃完了,不然小家伙没吃的发脾气我可不管。”
一阵风吹过,康拉德和马丁都感觉自己很凌乱。
“好,好的,罗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