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元夕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车子已经到了火锅店外的小巷口。
巷子里过不了车,只能下车步行。
寒元夕心事重重,下车走着走着,忽然被人拽住胳膊。
下一秒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要去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
连愠怒的声音,都是熟悉的。
寒元夕下意识的挣了挣,抓着她手臂的手却蓦地收紧了力道。
“你弄疼我了,霍少。”
寒元夕没有抬眸,都知道眼前来人是谁。
眸光微微低垂,寒元夕这才注意到,她的脚落在了石桥的台阶上。
走神走到,错过了火锅店的门口。
霍裴沣并没有闻声松开她,反而是牢牢的拽紧她,抱在怀里。
薄唇溢出清冷低沉的声线,“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有点走神。”寒元夕小心的岔开话题。
霍裴沣没有追究这些细节,只是听她说没有睡好,眉心微微一皱,瞬间又松开。
此刻的天光,隐隐暗下。
天际没有浓墨重彩的瑰丽晚霞,只有浅淡的一片粉紫,又薄又透。
云霞皆无,天澄澈的毫无杂质。
宛若一块淡粉紫的水晶,一望到底。
夕阳斜晖,往日金灿灿的斜阳,今天也是淡的。
轻柔的落在青砖黛瓦的小巷里,砖瓦缝隙里长出的小草玲珑可爱。
S市里,溢满了她的回忆。
就连火锅店门口,那一丛丛的艳-丽的凤仙花,都仿佛深深刻进了脑海里。
霍裴沣松开她,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一长串清脆的响声。
笃笃笃……
悠扬婉转。
火锅店里的小院里的几株榴树,已经结满了果子。
青红交相映,榴花那么美,寒元夕在鸢尾庄园却从未见过。
记忆里,漫山遍野的鸢尾花,一色的蓝,且是深蓝。
花开的季节,风吹起蓝色的花浪,整个鸢尾庄园,宛若置身深海之中。
神秘,幽静。
那几乎是她记忆的全部色彩。
离开鸢尾庄园的这段时光,寒元夕才知道,世界是彩色的。
人活一世,并非只有等死二字。
“想什么呢?”霍裴沣凑近,停在咫尺之遥。
见她频频走神,忍不住问,“你有心事?”
很肯定的疑问。
寒元夕摇头,兴致阑珊的看了看霍裴沣选的包间。
说实话,下山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兴致吃火锅,也没有兴致非要今天和霍裴沣提分手的事。
她必须去找一趟盛叠锦。
山上的老人家随时都可能过世,她毕竟不能真的代替盛叠锦做决定。
这位老人家很有可能是盛叠锦母亲的亲人。
弥留之际,应该只是想见见至亲而已。
知道却不见,是他们的选择。
如果是她的决定,导致了他们不能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寒元夕打心眼里,不希望至亲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至少,在她空白的亲属名单上,她希望父母以及父母的父母都写的明明白白的。
师傅归师傅,到底有些感情,还是无可取代。
大概是从未拥有过,格外的想要。
“你脸上明明写着你有心事,为什么要否认?”霍裴沣看寒元夕怔在原地,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他只能再问一遍。
寒元夕还是毫无反应,呆滞的抬眸,迷茫的看着霍裴沣。
毫无生气的寒元夕,让霍裴沣莫名心慌了一下。
“怎么了?”霍裴沣无比担忧道。
“我们改天再吃吧,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寒元夕转身就要离开,她此刻满脑子都是一层一层掀开的鸦青色帷幔。
完全被忽视的霍裴沣,黑着脸跟上她的脚步。
寒元夕伸手去开门,另外一只手臂被拽住。
一股力道将她扯会怀中。
惊呼声被吞没在两片微凉的薄唇之中。
寒元夕浑身一震,混乱的思绪,顷刻被大风吹过,清晰明辨。
又被吻。
寒元夕张口咬了强势闯入的他。
血-腥-气在口腔蔓延。
霍裴沣吃痛松开她,眸光跃动着簇簇火苗,“沈蔓带你去哪了?”
危险的讯号。
寒元夕挣扎了片刻,如实回答,“沈总带我上山见了一个人。”
霍裴沣没有问是谁,只是怒气满满的瞪着她。
那眼神活脱脱像是要吃人,“看来她带你去见的这个人,至少能影响到你。寒元夕,在你心里,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动摇我的存在?”
霍裴沣向来自满,出口的话,偶尔是质疑。
可他的语气,向来是笃定的肯定句。
寒元夕更纠结了,这要怎么回答?
是或者不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寒元夕皱眉看着霍裴沣,弱弱的问,“我可以不回答吗?”
“你可以试试不回答。”霍裴沣逼近一步。
“你想干嘛?”寒元夕退无可退。
“吻到你回答为止。”霍裴沣的眼睛,威胁的眯起。
寒元夕在她眼睛里,看见自己瑟瑟发抖的投影。
她垂眸,轻轻浅浅的“哦”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是要回答,还是希望我吻到你愿意回答?”
问着问着,霍裴沣的头,越靠越近。
近到呼吸可闻的地步。
他低沉的声线,宛若小提琴低吟,“嗯?你想怎样?”
“我……”
寒元夕只说了一个我字,霍裴沣的唇再次落下来。
一记缠-绵入骨的深吻,绵长的勾住了时间。
再放开,两人的气息皆是起伏不定。
霍裴沣将她拥入怀中,蓦地收紧了双臂。
他薄唇,贴在她耳边,“元夕,你到底在怕什么?”
字字锥心。
怕什么?
告诉他,她怕死吗?
生离死别,他就算再有办法,能逆天改命么?
生死与他恐万里之遥,而生死对她来说,或许就是明天,或许就只是下一瞬。
她都不晓得会是什么时候。
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除了徒添烦恼又能做什么呢?
寒元夕贪婪的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青松翠柏的清香。
都是万古长青的存在。
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万千的蚂蚁在啃-噬她的血肉,生生的撕开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痛彻心扉又能怎样?
她还不是要对着的他笑么?
寒元夕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迷茫的眼神,盯着不远处墙壁的上的挂画。
松鹤延年,很好的意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