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听得入了神，他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十一个兄弟在人间游荡，本以为人类会对我们报以同情。毕竟撒旦曾不顾自己的安危袒护他们。但事情恰恰相反，人类对我们深恶痛绝。人们常说：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神。

　　《福音书》早已被改得面目全非，撒旦成了邪恶、堕落的化身；我们十一兄弟分别被冠以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暴食、**、杀戮、欺骗、残忍、背叛和怯懦的名号，被描绘成无恶不作的魔王。有些愿意为我们说话的人被当作异教徒，绑在火刑架上烧死了。

　　我们掩卷苦笑，才发现‘真实’原来是可以被操纵的。

　　但这些不公对于我们来说无关紧要，我们本来也没指望人类来替我们伸张正义。从天堂坠落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谁会施舍公正，公正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争取。

　　我们不再理会人们的咒骂，化为人形四处享乐。体会人间的喜怒哀乐。我们做了很多事，好的、坏的，但还总算与人类相安无事。那段日子几乎是我最怀念的一段时光了。

　　可是天父总是不愿意放过我们。以前，他会降下狂雷或是派天使追杀我们，但现在事情起了变化。

　　他与黑暗神灵的第一次对决要开始了，因此不愿意为我们多浪费神力。于是他假手人类，通过扶植人间政权来行事。这个被选中的人就是金鸢尾花王朝的建立者查理大帝。

　　查理这人是个勇猛的战士，但在当时英雄辈出的年代里‘勇猛’只能算是一种普遍的气质。查理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笃信天父。天父赐给了他十二名半人半神的圣骑士，他带着这些骑士东征西讨，所向披靡。

　　很快，撒旦感受到了威胁，如果查理一统大陆，那下一步就是对付我们了。他派出恶魔组成的军队去阻挡查理，但损失惨重。那些恶魔终究只是创世时的失败品，难以和十二骑士为敌。

　　我们只好改变策略，也学着天父的手段开始培养人类军队。撒旦与东方一个夏拉尔族的族长签订了契约，允诺给他无尽的力量。这个族长得到恶魔之力以后迅速统一了五十几个部落，声势空前壮大。

　　东西方的碰撞一触即发，查理大帝却派使者来向夏拉尔人求和。功成名就后他开始沉溺于荣华富贵，变得不思进取。我们暗自窃喜，表面上答应了他的请求。就在查理大帝放松警惕，准备从前线撤军之时，撒旦命夏拉尔人发动了突袭。

　　夏拉尔人骑着宝马，挥舞着雪亮的弯刀，他们的箭像长了眼睛一样穿过敌人的喉咙。查理大帝被打的溃不成军，节节败退。走投无路之际他再次向天赋祷告。

　　天父十分恼火，但不愿意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傀儡政权。他在一天夜里给查理托梦，查理梦见了一个燃烧的十字架从天而降。第二天交战时，他让士兵们刺破手腕，用鲜血在盾牌上也画了一个十字。”

　　西蒙忽然问道：“用血？怎么听起来和献祭魔鬼的方式差不多？”

　　赫尔墨斯笑道：“岂止差不多，简直一模一样。别忘了我们本就是天使，人类的血对天父和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祭品。那位投靠黑暗神灵的该隐也保留了血祭的习惯，不过他觉得这样太麻烦，所以干脆改成抢了。人们常能见到他的子嗣在古堡和暗巷里出没，还为他们一族起了个名字：吸血鬼。

　　抱歉，说得远了，我接着和你讲那场战争。查理大帝的士兵们献祭鲜血以后获得了神的力量，他们不再恐惧，不再愤怒，变成了一件安静的杀戮武器。

　　宝剑一碰到他们的脖子便纷纷折断，箭头射中他们以后就变成一缕流沙。他们不再能感受白天和黑夜，眼中只有无尽的黄昏。

　　局势一下子逆转了，查理大帝乘势追击，赶走了夏拉尔人。他们从海路返回，躲进了沙漠。一个由天父操纵的大一统帝国即将诞生。

　　撒旦当然不能容忍这种失败，诡计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了。他找到了我，对我说：‘赫尔墨斯，现在众兄弟的安危都系于你一身。我要你去离间查理大帝和他的骑士们。’我答应了他。

　　在那十二名骑士中，加尼隆最为好色，我便变作一名异族美女去勾引他。他被迷得神魂颠倒，一次醉酒后，我轻而易举的杀了他。我又变作他的模样接管了军队。

　　一次军事会议上，我假装和另一名圣骑士——罗兰吵了起来。罗兰是个单纯的人，他被我挤兑的勃然大怒，只带着几个随从忿忿不平的离开了查理，最后被我埋伏的部队杀害了。

　　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这个罗兰的，也许天父是以撒旦为模板创造了他。他俩一样骄傲，一样强大。但罗兰唯独缺乏变通。在遭遇埋伏时他本可以吹响号角求援，但自尊心让他放下了号角，战斗到了生命的终结。

　　正当我为除去一个劲敌而沾沾自喜时，天父察觉到了我的诡计。他派天使加百列来调查此事。这家伙在看守地狱时就每天鞭打我，真是我命里注定的克星。他的双眼能洞穿一切伪装，我的把戏在他面前变得无可遁形。于是，我连夜逃跑。但查理带着其他的圣骑士追上了我，他们直接把我交给了天使。

　　我以犯人的身份回到天堂，天父本想将我彻底摧毁，但又觉得那样太便宜我了。所以他想出这么个法子把我囚禁起来，直到今天。

　　后来我听说查理和他们的骑士因为罗兰之死而相互猜疑。骑士们或解甲归田，或不问军事。与此同时，查理大帝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他创立的帝国在死后迅速分裂，最终变成了帝国和联邦两个国家。查理最终也没能攻打地狱。

　　我虽然被囚，但我的家和兄弟们都保住了。

　　啊……今天真幸运，我的故事刚讲完，你们就帮我把锁打开了。”

　　西蒙沉默不语，他猜不透眼前这个自称魔王的人到底是真疯还是在装疯。过了许久，他说道：“赫尔墨斯先生，你的故事很精彩。我本以为你照顾不了自己，但看起来我错了。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

　　赫尔墨斯笑了起来：“凡人，你忘了一件事，恶魔从不亏欠人情。说吧，你想要什么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