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勿怪勿怪!”
无悲无喜,看不出林枫心里想的啥。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在霍在渊面前挥棒无礼,打的还是霍家幕宾,他本人的前辈门客。
无礼也,君子动口不动手,有悖圣人训,天大的无礼。严格来讲,霍在渊是东翁,退步来讲,霍在渊是命官,身居高位,这是危墙。林枫一出手,所处境地已是危墙。
他不在乎,咧嘴一笑,依然没有任何怒气,极像翩翩公子,迷惑人心。下一刻,他的动作蛮横撕破了面具的伪装,惊呆众人。
两步并做一步,棍棒在腋下一抹,扬鞭挥马般的高高举起。迅疾如风,失血过多而显得发白的上半身用力向后扭转,腰部烈马分鬃,紧绷如虎,积蓄进全身的力道。
奔冲中,紧攥棍棒的手腕悄悄弯曲,手臂也弓成近似圆弧的形状。脊背猛地前倾,蜷缩起来,背弓,蓄势而动的蟒蛇一样,迅雷而出。
“住手!”
回过神来,霍在渊大声嘶吼。
可是....
晚了!或者说,置耳不闻。
左右飞快错开摆动的右脚乍然停顿,惯力无法收住,猛地暴动,连带着他整个身体迅猛前扑。训练士兵,霍在渊见多各种奇怪地扑倒动作,包括眼前的。
可是,青年正前方躺着抱头哀嚎的老者,情形天差地别。况且,林枫一系列动作运足全身气力,吃奶的劲也没剩下。练兵老本行,他门清。这一棍敲下去,张彝一把老骨头,哪里吃得消!
他瞪大老眼,眼睁睁瞧林枫双脚离地,以头抢地。骤然间,身躯弹簧一样乍然弹开,先是烈马分鬃,迅速回转,紧跟着是胸膛、手臂、手腕,棍子...
呼啸烈风,棍子上半截落下的分量有多大,竟让人心悸!
咔嚓!
不偏不倚,精巧计算一样,棍棒三分之一处摔落张彝的大腿上。不似先前,骨裂脆响,清晰可闻。
登时,近乎嘶吼的哀嚎惊天而起。夏日暴雨呼啸般,来的快去得快,不同的是张彝的痛苦远不像暴雨一样过去,嗓子沙哑,吼不出声,躬背虾米般蜷缩在地上,抖若筛糠。
七旬老人,读了一辈子书,哪受得了这个苦?颤动中两腿一蹬,不省人事。
瞥了瞥断成半截的棍子,林枫又是一笑,一咕噜爬起来,平淡自如,君子惜言,温润如玉。可笑,站在物理学术金字塔顶端,头一次真心实意运用,居然是打人,可笑。
吼叫声响起时,后面的捕快就反应过来了。此时他们站在林枫两端,死死按住狂徒的肩胛骨。
“我蓄力的法子,挺是那么回事儿吧?”林枫笑问。
霍在渊不答。
“就知是白问。”林枫咧嘴,如何使力,他不见得比练几十年兵的霍在渊差。术业有专攻,几千年后的东西,岂是他们可窥斑见豹的。并非小觑他,不可否认历代惊才绝艳之辈,在历史长河中璀璨如星,照耀千古。
赵爽、张衡、祖冲之、刘徽、祖暅.......
后世近现代物理,量子力学、天体物理学、高能物理....无不是站在先辈巨人的肩膀看世界。他们在,林枫绝不敢卖弄,必以师礼待之。
霍在渊显然不在此列。
霍在渊捡起断掉的半根木棍,“你让本官看清你了!”
“是吧,不白问。人啊,看清就好,不用太较真。说回来,总有人喜欢把懒和无争当怯懦,觉得别人好欺负,这个要改,狠狠地改。”
霍在渊把玩半截棍子,之间摩挲木刺,“够狠,由不得他不改。”
“哈哈,大人这么说,我心里舒坦。”
身子扭动挣扎,捕快愈加用力,林枫只得放弃调整舒服姿势的想法,“之前我与张礼狂悖了一番,这小子好生有胆,敢做我野爹,我不能放他。”
“捅我刀子的是他,朝我抡棍子的也是他,我对着放话的还是他。大人,我虽人小位卑,好歹也要脸面,我的恩怨,我自己解决,用不着官家掺和!”
说完这个,转头对着张礼。后者吓得肝胆俱裂,天大的胆子,敢在霍在渊面前打人,打的还是他至亲、大人的门客幕宾,就像捏着剑尖和人打架,刀刃上跳舞。
找死也没这么利索的。
“我说废你就一定废你,别不当回事,来日方长。”话音一转,林枫嘿嘿笑道:“可我这个人有个特点,有仇当天报,十年太晚。”
突然,林枫眼露惊骇,与霍在渊刚才如如出一辙。
“什么东西?胆敢偷袭,不要命了!”
他大喊,所有人悚然一惊,情不自禁转过头去。因为他目力所及,正是一身飞鱼官服、沉面冷眉地霍在渊。
这一吼之下,一个想法在所有人脑海炸开:刺客!
最先反应的是霍在渊,双手抱头,就地一滚,迅捷如灵猫。等他灰头土脸张望,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啊!”
吼声撕心裂肺,是张礼!
众人错愕,林枫竟是在所有人分神之际,猛然挣开束缚,紧紧攥着的半截木棍断裂处,木茬锋利,笔直如枪一样捅入张礼双跨之间。
鲜血飞溅,吼声震动四野。张礼瞳孔飞速可见的充血、赤红、翻白、晦暗,最后大好头颅无力垂落,目光涣散。胯下,鲜血尤自流着。
“声东击西,是那么回事吧?”和先前一样,林枫神情都没变。
一群玩耍的小孩,有一个突然一指后方天空“看,有飞碟!”所有人齐刷刷望过,空荡荡,天空湛蓝,夕阳如血,别无一物。他们转过头,发现那小孩把糖果都抢走了,没有人影。
林枫有同样的感觉。朴实,有时可以定义为蠢!褒贬分歧,让扪心的人不愿自问。不管他们问不问,世道上明争暗斗不比前世少,但对文字游戏、弯弯绕绕、脑筋灵光的考验,差太多!
事实上的蠢,掩盖不掉。
“是,很是!”拍拍身上尘土,霍在渊站起身,“很好,本官又一次看清你了。声东击西,很好,用兵法!”
“《孙子兵法》云:以正和,以奇胜。这一手正奇兼具,上得了台面吧!”
“上得,上得!”霍在渊哈哈大笑,不知是嘲笑自己领兵数十载,栽倒在娃娃手里,还是讥讽林枫班门弄斧。总之,笑的人鸡皮疙瘩倒竖。
“够狠,林枫,断人子孙,够狠!戏弄朝廷命官,大不敬,出手伤人,触犯律法,本怪该如何惩治你?”
林枫也哈哈大笑,一把撕开血痂凝固在身上的布条,随手一扔,石头一样砸在地上。胸膛上裂开一道约莫两寸长的刀口。
手指顺着狭长伤口缓缓滑动,“再有一寸,不,半寸,桃叶巷案就是我的下场。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浦桥无骸骨,大人真当我谦谦君子,心胸广袤?扪心自问,君子非心,死而后已,写过、听过,谁看到过?”
“圣人法度不存,自然只有律法。大人想如何处置,林枫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