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两队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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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花枝号鼠姑,细捻彤管画成图。

  四月二十日,谷雨!行船已过了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中,不知与陈老手谈多少棋局的少年,自船舷一跃而起,稳稳当当落在渡口上。渡口非是土地,木板铺就,近岸边处由青石磊成。遇到大水,木板可拆卸下来,避免被水冲走。

  一个半月行船,再度脚踏实地,林枫才回味到那份由内而外累积在心底的踏实感。像是关在笼子的鸟儿,有一天笼门大开,它展翅而出,在天空天田野翻飞。它心里充斥着的未必是喜悦,它不明白何为喜悦。

  鸟儿能体味的,大抵是天性本如此的踏实感。与林枫一样,踏踏实实的,真好!

  老人对行船汉子尤为青睐,稳重踏实、木讷却不憨笨,用老人的话说,是个做学问的好苗子。做学问、读圣贤书,不笨不行!差不多的意思是,林枫这类,不适合做学问。

  青年不以为意。

  临行前老人拉着汉子沾长满茧子的粗糙大手,将一只书箱留在甲板上,“四书五经全留给你,对你来说晦涩了些,莫急,慢慢品读。实在不懂,先看《小学》、《礼乐》、《观止》,蒙学之物,多看看,夯实根基。”

  “书箱最下层,装《精微》、文集《山海策》,还有一些旁门左道,《九章算术》之流。虽无大用,闲暇翻阅,可颐养性情。”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册子,托孤一样,“我与枫儿手谈,你常回望,不敢近观。我猜你是想学棋,这本《李桃》赠与你,棋具均也留在船上,你收好。佛将因缘,你我怕没有再见之日了,你自行悟道吧!”

  汉子呆立当场,鼻子一酸,两行热泪顺着黝黑脸颊砸落在船舷上。

  老人将黄册子塞到汉子手里,一愣神,汉子后退一步,扑通跪倒在甲板上。

  “俺....俺,俺没有师父,您.....能不....”嘴笨眼拙,一时间,汉子不知说什么好。他手忙脚乱,胡乱挥舞,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砰砰磕几个响头,甲板砰砰作响。

  老人哈哈大笑,拍拍汉子线条粗狂地脑袋,像轻拂心爱之物。

  “去吧,去吧,老朽算你半个师父,日后有难处,来郑州陈氏私塾寻我!”

  “哦!俺...俺叫吴大器!”汉子结结巴巴。

  老人嗯了一声,大器、大器,大器晚成,好名字!老人注意汉子没有报表字,疑惑道:“大器无表字?”

  汉子摇摇头!

  “读书人岂能无礼?”一瞪眼,老人老脸不悦。行冠礼乃成人之礼,对男子而言尤为重要,岂能不行?

  这事儿怨不得汉子,老人不作多言,想为汉子想一贴合的表字,须臾间却也想不出。

  卢詹笑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大辩若讷。大器岂不正是若愚?”

  愚,笨也!做学问,不笨怎么行?

  正应了老人心意。

  “好,若愚、若愚!”老人仔细品味,只觉得越嚼越有味道,“今次匆匆,繁缛文节能免可免。你若有意,此后便以若愚示人,至多四月,你寻老朽,老朽为你圆礼!”

  如此说,这个弟子老人是认下了。

  众人笑语盈盈,不谋而合瞥向林枫,一脸茫然的青年默默翻了个白眼。青年与胖子同时入门,不知怎的,成了最小的。胖子从未喊过青年师弟,青年从不觉胖子是师兄,亦未以师兄之礼相待过。

  但他赖不掉,自己确实是最小的。

  这下好了,垫底换人了,还是个大家伙。怎生觉得老人一门,全成老气横秋的老家伙了?

  不得了!

  汉子重重叩头,后方有人喊他,要行船了。汉子起身,手背抹抹脸,甩下老泪。大臂揽住书箱,如获至宝,护崽子的母鸡般的不愿撒手。

  一步三回手,汉子目送老人离去,脑际不断闪现老人与众人面孔。

  师父师兄们,突然间,漂泊半生的汉子心底有了温存温馨。师父、师父....怀抱书箱的汉子老泪纵横,大嘴咧开,笑的欢快。

  虽蒙着细雨,却明媚不减!

  老人一行眼见汉子行船离开,转过头,朝极远处模糊的城郭轮廓展望。略有些青黑、巨兽匍匐大地般的天朝上城,似乎比青年想象中更宏伟雄壮。

  “赶路吧!”同样脚踏实地的老人低下头。相比于前方,老人更在意脚下的黄土地。他曾赤裸脚板,从浸润满目污点的青石板一下杵进泥地里,这一下,是十几年。

  十余年后,让老人拖着颓然苍老的躯体,再气息难平地爬上青石板,做不到!

  一众青年哎了一声,脊背一掂,松松压在肩上的书箱的重量,埋头前行。粗壮汉子咧开嘴,拿过老人书箱与自己家公子的包裹,放到背上,宛若无物。

  青年抢过包裹,狠狠瞪了他一眼。壮汉不答话,只顾咧嘴傻笑。

  老人一行下船的渡口,离京城尚有一段距离。洛水自郑州之北,流通京城,却不经过京城。二者间隔着一道林子。

  只在赶路时,青年方才明白师兄们如何用功。手不释卷,口中皆喃喃有词,多是《尚书·牧誓》,今岁新入科举的长篇。还有两人,一者《逸周书·世俘》,另一人《孟子·滕文公》。

  青年想到了高考,曾几何时,他也如此过。

  “依你之见,他们可有提名之机?”青年听到老人提问,转过头,才发觉前方领路的老人,已在自己身边。

  “这个,说不好!”

  青年苦笑,这哪里是他能定论的。上下嘴唇一碰,科举取士既定,他何苦在此?一众师兄弟,谁人不是状元郎?

  “真如此想?”老人玩味。

  “自然!”

  拍拍青年肩头,老人默默顿首,不再追问。老人知晓青年没说实话,但青年心中所想,与他一般无二。

  徐素,落榜之人!

  非徐素不能,是他不愿。

  “师父不妨想想,面圣陈情,能否如愿!”林枫陡然问了出来。陈老心病,他看得出,手谈时老人数次心不在焉,不符常态。

  令老人困惑的,想来只有陈情一事了。

  呵呵一笑,老人打量远方城郭轮廓,“不好说,不好说啊!”

  两人相视而笑,说不出的思绪在两人心间扎根萌芽,缓缓生长。

  全身而退,难!

  “对你,为师有愧。”停下脚步,老人闭上老眼,怅然叹息,“霍在渊登门,打那时起,为师心中难定,如堕地狱惶惶不安。京城之行,该规劝你莫来,又想到陈情生变,有你奇谋,或许能....”

  老人停住,满面生愧。

  林枫嘿嘿一笑。

  老人不知,饶是他并无这番心里斗争,青年亦决心跟随。想来老人一生俯仰无愧,挺直腰杆子做人,心田埋事,是苦痛了好久的。

  一想到此,林枫便也心中一沉,愧疚如藤蔓缠绕裹挟,缓缓扼住咽喉。

  百善孝当先,这个时候,师父如何出格,弟子也该视之应当,不可心存恶意招损!

  不知不觉间,他竟也融入进来了。

  抱着包裹的青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师父登门后,我亦惶惶不安,如堕地狱。知晓陈情不能,必受灾劫,有我,或可多得一线生机,弟子便来了。”

  双目瞪圆,老人雕像般的僵硬在原地。

  青年稍稍停顿,“赴京何事,弟子并未想过,大抵不是益事。是死是活,另说,总归,您是要回去的。至于我....何种结果,弟子接着,生也好死也罢,定与我因果循环,避不过,怨不得旁人。弟子所求如此,问心无愧尔!”

  老人只底翻起滔天狂澜,奔涌颤抖不止。

  青年赶忙搀扶。

  黄土埋到眉毛的老人,不记得多久未曾如此心痛如绞。挣脱青年,痛苦地坐在地上,面如金纸。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尔,一辈子受遭算计,到头来,却不吱声得算计了待他如生父的弟子。

  为何如此,怎能如此?

  愧疚和悲苦同时涌来,几乎将老人湮没。

  “一起回去,全须全尾,随为师一同回去。”泪如雨下,抬头望天,老人从未有一刻这么感激老天爷。

  《二十四孝》,世上可得忠孝两全者?答曰:众人芸芸,盗名尔,逢大难、舒尔命移,可鉴之!

  年少惜命人中,真的有,偏偏出在自己身旁、偏偏是自己的弟子。一介寒衣,寸功不得,何德何能?

  悲愤淤积于心,老人恨不得仰天质问,邪又如何?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有何不可?

  众人瞧着眼前光景,闭口不言。只有陈忠凑上来,伏下身子,想搀起老人。一把年纪坐在地上,像什么?不成体统!

  可当汉子单膝着地,一手扶住地面时,一股子震动传荡到手臂上。似是极小的电流,弱不可查,可遇到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伍汉子,如何逃得过?

  猛地趴倒在地,汉子耳根子紧合地面。兀的起身,顾得不得扶起老人,汉子面色冷凝,“马蹄声,很多,杂乱的紧,一前一后。”

  林枫一怔,一边上前搀扶一边说道:“让一让便是。”

  汉子粗狂线条的大饼脸面露难色,“避不开,在前一骑百余人,后方......”汉子咽了口吐沫,林枫头一回见其面露惊悸,“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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