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华阴城。
九里胡同大街。
这本是华阴城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渭南史家的七剑府便在这大街的尽头处。
九里胡同,他史家一家便占了三里,当然这并不影响大街上任何一家的生意,反而让这九里胡同变得更为繁华热闹,并不是任何富商大贾都能将店开到七剑府的大门之前。
越是靠近七剑府的店,便越是繁华热闹。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
今天这些店却一点也不繁华热闹,不要说客人了,就连这店里的掌柜、小二也一个不见。
店门却都是尽皆敞开着。
咋一眼望去,店里的确空无一人。
但若是稍微有些侦察意识的人一看,便可看到那柜台之下、门帘之后、地窖之中尽皆是藏了人,这些人一动不动,尽竟是将呼吸收纳,安静地等着那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
仅仅一天,史洪天便布好了这守株待兔之阵,也彰显了他史家在渭南的真正实力。
只是这守株待兔,待得却并非兔子,而是一只猛虎。
九里胡同大街的另一头,同样人去楼空。
王公平放出消息,自然就是为了让这些人空出场地来,九大门派也不是法外之地,若是伤了无辜百姓,惹怒了六扇门,自然也完全没有必要。
一众学府精英弟子尽是全副武装,藏匿在各处。
能够参与这次清剿行动的,至少也是学府排名前一百的弟子,对于这些弟子来说,他们不能像任平生、风秋雨那样入江湖历练,所以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他们一个个也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等着王公平的一声令下。
但是王公平却不在这九里胡同之上,他还在华阴城外。
华阴城外,三里坡。
这里人迹罕至,荒草都已长成一人高。
王公平置身其中,静静地候着。
突然一个人影如电般射在山坡之上,王公平不用抬头,但立刻当头拜了下去。
“见过谢司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华山派掌赏罚司的护法长老,谢进。
谢进的年纪并不大,他头发还是黑的,腰杆也挺得笔直,他的双手依然有力、眼睛也炯炯有神,挺拔的鹰钩鼻让他看起来还颇为帅气,不仅在赏罚司,就算在整个华山派,他都是屈指可数的美男子。
“起来吧。”
王公平依言起身,肃立一旁。
这个腰杆从来都是挺得笔直的王公平居然不仅弯下了腰、低下头,而且还学会了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这个时候他就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突然就明白了,在谢进面前,还轮不到他王公平来说话。
谢进突然笑了。
“好,好你个王公平,你果然变了。”
“回谢司主,不是我王公平变了,是谢司主调教的好。”
王公平此言一出,谢进立刻又是长笑三声,当初他一听到应星河要来求人,便一脚将王公平踢出了赏罚司,可见对此人有多么深恶痛绝,不料多日不见,这王公平不知受了何刺激,竟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过这样的王公平,他喜欢。
“说吧,你要怎么对付应星河?”谢进问道。若不是王公平说他有办法对付应星河,他定不会为了王公平跑到这荒郊野外。
赏罚司在华山派本是位高权重,地位远远凌驾在凌天学府之上。
但是这些年随着学府培养出来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弟子,凌天学府在华山派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渐渐竟已与赏罚司有并驾齐驱之势。
应星河和谢进表面上看起来和风细雨,但是暗中早已争斗不断。
不料今年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新生大比,凌天学府却是出了个一剑如故任平生。
一剑如故,这个故自然不是故友的故,而是身故的故。
短短三年时间,便在江湖之中闯出了一剑如故的名号,这个任平生的实力已可见一般,而且最近又传出他直接进了六扇门血鹰候补的名单,这简直是从未有发生过的事。
华山派当然有弟子进过血鹰候补,但那至少也得是华山派的正式弟子。
这让谢进如何不急,所以一听王公平说有办法对付应星河,他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回司主,你说若是风掌门知道应星河收受下属贿礼,他会怎么想?”王公平说完,谢进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若是凌天学府众弟子今日伤亡惨重,风掌门又会怎么想?”王公平道。
“好。”谢进脸上突然就有了笑容,忍不住还喝了一声好。
王公平也跟着一笑,却又接着说道:“谢司主,你也知道一名首席弟子对我华山派的重要性,若是今日凌天府阁的首席弟子凌霄城便死在史化生的手上,你觉得风掌门会不会直接就撤了应星河?”
“好,好,好,果然是一石三鸟的好计。”谢进连道了三声好,突然眉头一皱道:“我印象中有史化生这号人物,这人虽号称渭南第一剑,却好像不过内功小成境,他能杀得了凌霄城?”
“回司主,这史化生不日前便以血破道,突破了内功大成境,论实力绝对已在凌霄城之上。”王公平道。
“当真?”谢进道。
“千真万确。”王公平略一停顿,又道:“这凌霄城身死之后,还得有劳司主出手杀了这史化生。”
“小事,小事一桩。我出手自然不便出手,但是这史化生却是死定了,这种事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王公平将你所述之事办好,我定保你王公平从此平步青云。”谢进道。
“多谢司主。”王公平连忙下跪行礼,却被谢进一把扶起。
“不用谢,自己人说谢就见外了。”谢进的人影微微一动,并已消失不见。
王公平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他苦心布局了月余的大计总算就要成功了。
自从遇见胡来,他王公平就不是原来那个王公平了。
王公平,人如其名,一碗水端平,在他眼里人没有高贵贫贱之分,武功有高低,但是人没有高低……他秉着这样的信念过了大半生,倒头来却发现自己却连胡来这样的弱冠少年都不如。
他不甘心。
他知道若不再做出点改变,他的一生也就止步于此。
所以他变了。
凌天学府的众弟子死光了又如何,首席弟子凌霄城死了又如何,应星河当不了府掌又如何。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王公平绝不当那枯死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