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素娥站在原是韩季明赐给她男人高湛小妾的，用来藏娇的金屋院子里，看着一茬茬含苞待放的豆蔻少女，不由一笑。
太特么讽刺了。
见柔夫人现身，院中的六七个嬷嬷一同行礼，有几个小姑娘也跟着福了福。
李小姐直挺挺地站着，打量这个嫁给了战王的悍妇柔夫人，一席罗春绯衣，周身打扮富贵不凡，不由眼红起来，但还是僵着未行礼。
小南指着人冷眼骂道：“你是哪家小姐，如此无礼！就是你家主母见我家夫人也要行礼。”
“你就是柔夫人？”李小姐问到。
常素娥看了眼小南，示意她不要说话，再抬头了看日头，对着管事的许嬷嬷说：“日头正晒，把小姐们请进屋，别晒着了这惹人怜爱的花容月貌。”
从头到尾没有搭理李小姐。
几个嬷嬷带着人跟着她进了茶室。
常素娥居正位，丫鬟们立即准备茶歇。
李小姐当仁不让地在第一个位置坐下，刚才被扫了面子，此下不悦地说：“柔夫人是要给我们京中的名门小姐表演茶艺？”
常素娥当然听出这小丫头片子是在讽刺她出身不高。
她微抬了眼睑，一眼扫过去，淡淡地点评：“你很美，不过天子不喜欢话多的姑娘。”
此言出，众人没忍住笑起来。
这两天，集体来参加培训的小姐们看着李微澜占着她爹是御史台大夫，蛮横无理，一直多有忍让，现在柔夫人出面打她脸，几个小姐都乐于配合。
“不准笑！”李小姐吼完众人，回头看不给她面子的柔夫人，冷笑：“呵，你倒是很了解天子喜好，那你怎么被废了？”
花娘和小南都欲出手，常素娥抬手挥了挥，心中反而笑了，这性子送进宫里，那就真是有好戏看了。
她这才正式打量李小姐，杏眼樱唇，一张鹅蛋脸白嫩如玉，穿得也是京城顶好的裁缝铺里的成衣，一身紫色罗裙是普通农户一岁收成。
可见娘家丰厚的李夫人在女儿身上下了血本。
李家被主动公开过府内库房，公示御史大夫家内无余粮，现在又得韩季明重用，上次这李小姐在菜市口与独孤争奴隶也身怀重金，即便李夫人娘家有个皇商的名号撑着，但内务府只在虞弄玉大婚采办了一次，不足以捞到什么好处，甚至应该是倒贴的份。
想必是私底下也开始收好处了。
“本夫人即便废了也是战王夫人，李小姐若是被落选，不知京中哪位世家公子愿与李家结亲？”
李小姐被常素娥一句话呛得没声了。
御史台的官，没一个是不得罪人的，天天有事无事往死里奏。
因为鸿天子乐于看见这种局面，如果负责参本的大臣都结党营私，朝政还有个毛的搞头。
“夫人说得是。”
第二排有个小姐出来应和。
常素娥看了眼身边人，许嬷嬷小声介绍一句：“这是户部刘大人家的刘夫人。”
说来柔夫人与刘夫人也算旧识，所以早上两个小姐闹起来后，嬷嬷才派人通禀的。
刘小姐直接嘲讽：“有些人至今还自以为是地仗着自己有个好爹，耀武扬威，似乎都忘了不知是谁家亲戚连卖祖求荣的事都做了。”
说得是复国期间王大学士当朝时的旧事。
一下被揭了老底的李小姐拍桌子骂道：“刘玉你什么意思！谁耀武扬威，谁卖祖求荣了！”
“说的就是你，蠢货！”
“姑奶奶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这个穷酸货！”
李小姐伸手一个巴掌甩出去，刘小姐侧身避开，一茶杯丢过去。李小姐抽了鞭子挡开，刘小姐从位置上跳起来，竟然也会几招。
“夫人，这两个小姐又打起来了。”许嬷嬷叹气。
常素娥点头：“我看见了。不用拆。”
花娘和小南在旁边笑。小南知道她的意思，对嬷嬷笑着小声说了句：“随便打，打够了让大家一起看看笑话。”
常素娥看着碎杯子和掉漆的家具，补了句：“计算好损失，找两位小姐府上赔单。”
几个嬷嬷点头应诺，开始拿笔在账簿上记着。
其实女人打架没什么看头，花拳绣腿扭扯而已。这些个名门闺秀哪会武功的，还是花姑姑她们这类的比试才叫眼福。
曾家的陈家的张家的小姐抱作一团，最小的一位劝道：“两位姐姐别打了。”
最后一场架拉下来，平分秋色，毕竟都是小姐团里的狠角色！
打累了的两个小姐僵持在一起，相互瞪眼。
“两位小姐若是累了，咱们就去赏花吧。”
常素娥说完，带着人又走。
所有人都走了，打架的两只一起松了手，跟上去。
步移景异。不得不说，韩季明赏给虞弄影这个乡君的宅子景色真心不错，春花灿烂。
桃花开了。
池子里的锦鲤绕着尖尖角的粉莲绕圈，冒泡泡。
看着鲜花，几个小姐的心情大好，摘了花相互赠戴，最后面的李小姐和刘小姐抢花，把花枝劈了一半，落了一地的粉嫩。
这样的岁月，也挺好。
常素娥看着姑娘们嬉笑打闹，蓦然生了这个念头。
忽而又觉得好笑，自己也比她们长不了几岁，怎得这般悲春伤秋了。
岁月真的是把杀猪刀？
“夫人，我绝得您比花还好看。”
一支迎春随声递到她面前。
常素娥回神，是其中最年幼的一个小姑娘露出两个酒窝，正对着她笑。
还是第一次被姑娘送花，她愣了愣，伸手接过。
“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就乐得睡不着觉了。”小姑娘继续说，笑意里夹带着一丝委屈。
“谢谢。你很可爱，你是谁家的小姐。”
小可爱对着她正式行了一礼：“曾家小蛮见过柔夫人。”
原来是曾国公府上的，那堆老古董能养出这么个天真浪漫的孩子也是难得。
行的是很标准的宫仪，可见这两日是用心了，许嬷嬷在看着好学生模样的小姐，在旁边点头。
常素娥又问：“多大了？”
曾小姐微微红了脸，小声答道：“今岁正月初七及笄。”
应答得宜。
此下她也跟着点头了，好歹收了人银子，能交差了。
只是这性子，她有点舍不得送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