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足足行了十日,方才来到首阳山。只见那山间古木参天,云雾袅娜,好鸟啁啾盘旋,沉浮天地之间,端端是人间圣境。若说有灵兽出没倒也可信。完颜宗矩掀开轿帘,开口道:“素闻千年之前,有二人叫伯夷叔齐,因为不食周粟绝食在山中而死,原来就是此地。”一眉道人也说道:“教主倒是对宋人的文化了解颇多,那伯夷叔齐的墓冢还隐藏在这山中,就在前方。据周时出土的铜鼎记载,那首阳兽那时就已经出现过。”
一行人又走了许久,果然见一座墓冢。坟堆高耸,有四五尺,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下,幽静肃穆。正是伯夷叔齐的墓冢。没想到时隔二千年,这墓冢依然存在完好,令人惊叹。众人驻足片刻再往前走,见两座石岩东西对峙,间开一线,如一线天。过了一线天,赫然有一座山洞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洞口足有三丈阔,里面深不见底,弯弯曲曲似有无数的洞窟,生人若贸然进去便会迷路困死在里面,就连着山下的老猎户也没人敢踏足。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笃信这灵兽是山神,冲撞神灵是万万不可取的。
完颜宗矩走下轿子问一眉道人:‘道长,这洞内千回百转,就凭我们这些人手进去无疑是大海捞针,不知道道长可有什么高见?’一眉道人缕了下眉毛笑道:“贫道的太师父曾经与这畜生交过手,自然知道驱赶它出来的方法!这洞里虽然曲曲折折深不见底,但是却是死路。只要让人在洞内点起火放出浓烟,那畜生受不了烟味自然便会出来!”完颜宗矩见这道人自信满满,不禁心思:‘看他颇有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看来这首阳兽之说恐怕是真的了……’随即吩咐随行的金国勇士在山中劈些柴火。山中林木颇多,众兵士拔下腰刀劈了柴又摘了厚厚一堆树叶用水打湿,堆在山洞入口内,然后用火折子点燃,再盖上湿树叶,少时浓烟滚滚而起往洞内飘去。
完颜宗矩又吩咐了一句,十几名勇士纵马围在洞口,手中握着钩锁静等首阳兽出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见动静。完颜宗矩问:“为何还不出现?”一眉道人道:“想必是烟不够大,再添些柴。”兵士又堆了柴火,一直到黄昏时分,烧了十几堆的火仍不见动静。完颜宗矩有些焦急,问道:“道长,莫不是方法不对?还是那首阳兽早已经不在洞中了?”一眉道人不禁也沉思起来。正在这时,突然哨兵匆忙来报:“禀国师!山脚下有一对人马正朝山洞而来,看打扮应该是宋人!”
“什么?”完颜宗矩心中一惊:‘怎么会有宋人此时来这不毛之地,偏偏也是朝着首阳洞而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不禁看向一旁的一眉道人。一眉道人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丝毫头绪。完颜宗矩随即将手一摆让众人先分散开来,严阵以待。
山下这一队人马自然是独孤剑,不过此时众人并不知道已经有人捷足先蹬了。山路崎岖难行,马车自然是上不去的。独孤剑走下车眺望首阳洞处,发现有青烟飘出,再一闻分明有烧火的味道,心中一动:‘此地人迹罕至,无端的怎么有烟火?莫非有人先到一步?’随即让众人下马,把马和干粮都就地存放。众兵士只带了兵器和钩锁、大网。
等独孤剑一行人来到洞口驻足,见洞口处依旧浓烟滚滚,又见洞口前遍地马蹄印,心中早已明了。只提了口气,叫道:“既然有人先来了,何不出来相见!”这一声堪比佛门的狮子吼,整个山头皆闻。马儿被这一声惊吓也嘶鸣起来。完颜宗矩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此人是绝世高手,躲避不了,便手提凤翅鎏金镗纵马而出,其余兵马也鱼贯而出。
独孤剑打眼一看这完颜宗矩气势非凡,知道是一等一的高手,再看后面的士兵打扮分明是金人,心中也不由奇怪:‘我们此行如此秘密,他们这些金国人好像也是冲着这首阳兽来的……’双方人马互相打量了一番,完颜宗矩不管这些宋人是什么意图,此刻断然是不能留活口了,便将镗朝天一指,三十多名精壮骑兵分左右将独孤剑一行人围住。
完颜宗矩将镗一指独孤剑,问:“你刚才那一声十里皆闻,足见武艺不俗,身着打扮也全然不似这些宋朝的官兵,你是谁?”独孤剑前不久被一千多金兵围困也丝毫不惧,何况眼前这区区三五十人?只淡淡吐出三个字:“独孤剑。”
“什么?”此名号一出,纵然是完颜宗矩也面上一变,完颜宗矩自掌管萨满教,早安排眼线深入中原武林将一众高手调查的清清楚楚,独孤剑赫然便是位列第一的目标,他岂能不知道?何况前日送给金太宗的神雕被独孤剑抢走,这笔账还没有算呢!
完颜宗矩哼了一声,阴着脸道:“原来你就是独孤剑!雪儿说你前日抢走了我萨满教献给圣上的神雕!是也不是?”独孤剑听到‘雪儿’这名字,这才知道眼前这人便是完颜飘雪的父亲,金国萨满教教主完颜宗矩。既然知道了身份,独孤剑也已经猜到如此重要的人物来此必然是冲着首阳兽而来。完颜宗矩见独孤剑沉默不语,一勒缰绳大喝一声:‘驾!’座下大宛马势如猛虎朝独孤剑撞了过来,与此同时,那手中的凤翅镏金镋迎面刺向独孤剑面门。这一下无疑是要给独孤剑一个下马威,若避,自然失了几分锋锐;若不避,上有鎏金镗,下有烈马,如何抵挡?李尚书和其余的士兵不禁捏了把汗。
独孤剑昂首而立,稳如泰山,只待鎏金镗戳至面前二尺,猛然身形一动,人如飞鸟灵猿腾起,脚尖一点鎏金镗借力一脚踢向完颜宗矩面门,完颜宗矩急忙歪头一躲,只见头顶毡帽飞了出去,头发也散乱了些……本想一挫独孤剑的锐气,没想到竟然让自己失了颜面,完颜宗矩赶忙纵马回身,重新与独孤剑对阵。
一招之间能让金国第一高手失了颜面,眼前的独孤剑深不可测,四周的金国士兵也不禁大吃了一惊。反观李尚书这边的宋人兵将士气高涨。
完颜宗矩盯着独孤剑重新打量着这个中原的武林神话,心知所言不虚,暗思:‘据传当年天鹰教教主耶律延宗和西夏一品堂的李乾元就是死在此人手里,今日一见所言非虚!老夫戎马半生,确实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厉害的高手!不愧武林神话之名!’想到此,女真人特有的剽悍血脉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只见完颜宗矩一把撕去上衣,露出赤条条的胸膛,看那一身肌肉坚如铁石,显然也练过外家硬功。只听他喊道:“所有人都不要插手!老夫身经百战未尝一败,今日要好好领教领教这中原武林神话!”
独孤剑知道方才一刺只是试探,并非完颜宗矩的真功夫,又见那凤翅鎏金镗十分锋利,独孤剑也解下背上的玄铁重剑握在手中。二人站定,互相打量着对方的兵刃,完颜宗矩心思:‘我这鎏金镗已经是大金国独一无二,今天见他这剑,并没有剑刃,倒也奇怪!’随即开口道:“老夫手中这支鎏金镗乃是先皇所赐,重一百八十八斤,长八尺八!不知道你手中的兵器是什么名堂?”独孤剑单臂将玄铁重剑横在身前,答道:‘此玄铁重剑,重八十一斤。在打斗之前,我有一句话要问清楚,你们金国人为何来这首阳洞?’完颜宗矩大笑道:“我们来的目的岂不是和你们一样?何必明知故问?”独孤剑已经猜到了几分,又问:“可是一个道人告诉你们这首阳兽之事?”完颜宗矩先是一愣,心中暗思:‘莫非他也知道那个一眉道人?这就奇怪了,老夫也得问问……’不由自主的瞥向人群寻找一眉道人,却早已找不见人影了。
完颜宗矩大喊一声:“那道人呢?快给我找!”十几名骑兵赶忙四下搜索去了。就在这时,洞内传出一声低沉的吼声,那声音比老虎狮子更加雄浑威武,听得众人寒毛直竖!战马也嘶鸣起来,焦躁不安的四处乱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火红的影子猛然从洞中窜出,一头扑向完颜宗矩的战马。速度实在太快,完颜宗矩赶忙将凤翅鎏金镗护在身前,那影子一头将完颜宗矩撞飞出去;再看战马被扑倒在地,随即那红色影子一口咬在马儿脖颈上,听得它惨叫嘶鸣了几声,瞬间已经没了动静。
独孤剑定睛一看,那红色影子身形如牛般大小,通体血红,头颈似狮子,额上有独角,身上披着鳞甲,四肢遒劲有力,钢牙利爪!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兽——首阳兽?
那首阳兽张开血盆大口,三下五除二将那大宛马撕成了几块,内脏横飞!这大宛马乃是大宛国上贡给金国的贡品,十分珍贵,乃是马中极品,尤其女真人靠马上征战,特别珍视这些宝马。眼看死在这首阳兽口中,被撞飞开去的完颜宗矩大怒,爬起身喝到:“还等什么?给我杀!”一声令下,二十多金国骑兵迅速将首阳兽围住,各自从马鞍下边取下钩锁从四面八方朝首阳兽甩了过去,女真人是马背上打天下,善于骑射捕猎,使用钩锁捕捉狮虎也不在话下,可是今天他们面对的是比狮虎可怕的多的怪物!只见首阳兽身上覆盖鳞甲,那二十多只钩锁钩在坚硬如铁的鳞甲上纷纷滑落,有几只钩锁钩在了鬃毛上,扯得首阳兽一疼顿时一吼,吓得二十多匹战马没命似得往山下跑去,拉都拉不住。
此时首阳兽已经现身,一眉道人却没了踪影,李尚书背负皇命而来自然不敢贻误战机,赶忙命令随行将士将准备的大网张开。这网独孤剑十分眼熟,千条银丝闪闪发亮,正是唐门天蚕丝织就的‘天罗地网’!这银丝坚韧非凡,更是十分锋锐,若非绝世刀剑难以斩断。就算河中身披铠甲的大蛟(鳄鱼)被这网罩住,也要服服帖帖,否则便是被银丝割成麻花,疼痛而死。八个精壮将士站定八方,猛然将这大网张开罩在首阳兽头顶,那首阳兽只顾吃马,没想到头顶落下一张大网,被罩在其中。八名健硕的将士手上都带着金丝手套发力一扯,网顿时收紧。但是首阳兽身上的鳞甲太过坚硬,连冰蚕丝都无法伤它,只有口鼻这些较柔软的地方勒出了血印。
那边完颜宗矩见状大吼一声手持鎏金镗一跃而起,凌空朝着首阳兽的脖颈刺下,这一击力道千钧,响起破风之声。那鎏金镗扎在脖颈上竟然也无法完全刺入身体,只刺破了鳞甲入肉两分。首阳兽一疼,嘶吼一声猛然震身而起,再腾空一跃,这力道之强连拉着大网的八个壮汉也‘诶呦’一声纷纷脱手,东倒西歪的倒了一地。
首阳兽掉头盯着伤了自己的完颜宗矩大吼一声,利爪往地上一抓,抓出几道深深的坑来,随即弓身一跳扑向完颜宗矩。完颜宗矩也不敢大意,舞起鎏金镗猛刺,这一刺正中额头却如刺在一块铁板上,震得手上一麻,当真是铜皮铁骨!那首阳兽双爪挥舞朝着完颜宗矩一顿乱抓,完颜宗矩毕竟身经百战,此刻面无惧色大喝道:“畜生!来跟老夫试试!”说着用鎏金镗守住身前,左右开弓将两支利爪挡开。那首阳兽见抓不到完颜宗矩发起狂来,索性张开巨口一口咬住了凤翅鎏金镗!这鎏金镗锋利的很,首阳兽嘴里没有鳞甲保护,顿时被划破淌下血来。这一疼激起了兽性,猛然一个摆头竟然将人高马大的完颜宗矩甩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吼!”这首阳兽再将咬着的鎏金镗猛的一甩,铛的一声扎到了洞里的石壁上。显然这灵兽知道,此物可以伤它,故而心中有些忌惮。
完颜宗矩倒地,首阳兽掉头朝李尚书那边扑了过去,这怪物步子大,一个起落已经冲到了身前。李尚书身边的都是禁军,纵然不敌也绝不退缩,各自挥起长刀朝首阳兽砍去,一边喊道:“大人快走!”那李尚书惊得赶忙扭头便跑,只听见身后几声惨叫,再回头时一张血盆大口已经迎面而来!
“啊!”李尚书双眼紧闭大叫:“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