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喉咙已经沙哑，眼泪已经流干，体色以及惨白。

　　“姐……姐。”

　　尸体的腐臭味充斥着口鼻，伤口的痛处刺激着神经，内心的绝望淤积在胸膛。

　　“姐，姐。”

　　双眼失去了光芒，只剩下灰暗和绝望，身体也已经污秽，大脑失去了完整的思考能力，只知道，再也没有留在她身边的理由。

　　既然不能留在她身边，那就远离她吧。

　　——墨影如是想到。

　　…………

　　………

　　……

　　…

　　雪花飘飘洒洒地下着，积雪掩盖着这个崩坏了的世界的部分丑陋，却又无法彻底掩盖这一切。

　　破碎的楼房，残缺的桥梁，污秽的河水，锈蚀的标牌，甚至于随处可见的尸体和血迹。

　　「默示录」病毒已经爆发了一个周，冰冷的气候让这些尸体尚且没有彻彻底底地腐烂，却也依旧展现出了令人作呕的姿态：血迹，内脏，残肢，碎骨。

　　整个世界从此着令人窒息的沉默，但即便如此，部分角落依旧有少许的人类在苟延残喘着。

　　纯白雪层覆盖的地面上，突然混进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白色，灰色，红色，黑色，各种各样的颜色染在其身上，冰冷的风吹出了他身上的气息：令人作呕的杂乱腐臭气味，以及……人的气味。

　　吼——

　　一旁的楼房中突然钻出一只巨大而又诡异的怪物：如同蝎子一般的足，纯白的身躯，双“手”中突出一对锐利的尖刺，长长的尾部也有着蝎子一般的尾针——尖锐而危险。诡异，却又有着足足十数米的高度，城市的楼房，多是它们毁坏的。

　　「约翰四骑士」，这是这一类怪物的统称，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生物结构是什么，只知道它们如同上天派来惩罚人类的使者一般——它们只会孜孜不倦地猎杀所有碰见的人类，因此人们以《新约圣经·启示录》中的「天启四骑士」加上主角「约翰」给它们命名——哪怕这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它们强大，恐怖，人们见到了只知道逃跑和躲避，没人知道是谁无聊时给它们取的名字。或许也被它们杀死了也说不定。

　　而此刻，这只单独行动的「约翰四骑士」，就寻着风中的人类气息找了过来，并且一下注意到了它的「猎物」。

　　吼——

　　迅速地冲向那道沾染了污秽的身影，这只约翰四骑士似乎已经看到了对方惨死的模样。

　　“……”

　　抬起头，墨影那除了绝望以外一无所有的双眼就这么看着冲过来的约翰四骑士。

　　轰——

　　一道身影倒飞撞入一栋破旧的房屋，使其再度裂开了大量的裂痕。

　　啪——

　　“……”

　　墨影就这么任由身体无力地从墙壁上掉下地面，又或者，根本没有阻止的力量。

　　呜哇哇哇——

　　自撞击了墨影的那只肢体开始，约翰四骑士的全身开始蔓延一条条黑红的条纹，随之便是从中刺出一道道漆黑尖刺，把它扎成了一只海胆。

　　黑色的诡异物质在空气中缓缓消散，伴随着约翰四骑士的血液，构成了一幅黑红两色的诡异画面。

　　啪——

　　双手撑着身体向前爬，墨影没有对破碎的内脏和骨骼做出任何反应，只知道向前走，远离身后。

　　远离身后；

　　远离吸血鬼；

　　远离桑古奈姆；

　　远离痛苦的根源；

　　远离——克鲁鲁·采佩西。

　　………………………………

　　——自己是特殊的。

　　墨影虽然几乎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能力，但他剩余的那部分还是让他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他碰到的一切生物：无论是人，动物或者「约翰四骑士」，都会痛苦地死去，普通先前一般。

　　比如他是不死的，至少，被「约翰四骑士」一次又一次撞击破坏的内脏和骨骼，总会恢复——而且出乎意料的很快。

　　比如他在无意中把救济他的一个灾民聚集地的人全部害死后，他的这些特殊性更加强大了：更快地杀死自己触碰到的生物，伤势能更快地恢复等。

　　他还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可以控制那种杀人的能力了——不过还是让它自由地杀死靠近自己的东西好了，反正这个世界没有不想杀他的，不知原因想要杀死他「约翰四骑士」是，想要把他杀死吃掉却装作救济他的难民是，他的姐姐也是……

　　——对，他的思考能力也在变强……或者在恢复，比如大脑的创伤在恢复？

　　总之，今天，也在远离的道路上。

　　………………………………

　　[**汀]

　　街道上的路牌已经被大幅度地锈蚀了，指示的字迹也只有最后一个“汀”字可以勉强认出。

　　——不过这与墨影无关，他只知道向前走。

　　对了，还有身前的这一群「约翰四骑士。」

　　吼——

　　因为发现活的人类而兴奋的约翰四骑士可不管墨影是否又在想着些什么，径直冲向墨影，跑在最前面的一只还张开了它的口器，想要一口吞下墨影。

　　对，就是这样，如果被搅碎的话，即便是墨影，或许也会死吧？

　　——墨影不知道，但他知道对方吞下自己的同时也会死去，让他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咔嚓咔嚓——

　　地面在这些怪物的践踏下开始崩裂，建筑在颤抖，加上这些怪物自身，整条街道都充斥着一种恐怖的感觉。

　　“……”

　　对，就这样。

　　墨影已经闻到了怪物口器中的血腥味，看到了它口中的血肉残骨。

　　就这样被它吞下，被它杀死。

　　近了，更近了，墨影的眼中布满了怪物的阴影。

　　这样，就会停下永无止境的路途，不再会痛苦，不再会疲惫了吧？

　　吼——

　　那一刻，墨影的眼前出现了「光」。

　　一条一条的光线出现在身前，沿着这些「光」，怪物们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喷洒出漫天的血液。

　　那些「光」，让墨影感受到了心安。

　　与此同时，墨影的眼中还看到了一道向自己飞奔而来的高大身影，她的手中，抓着「光」。

　　莫名的，墨影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对方碰到自己的话，会如同先前遇到的人一样，一样被穿刺，一样被杀死。

　　“……”沉默，黑发的少女对面前的孩子伸出了手掌，却只看到了对方从此着不信任和绝望的双眼。

　　嘭。

　　墨影陷入了一道带着温暖的怀抱。

　　“已经，没事了。”

　　“……”

　　她没有死。

　　墨影也不想她死。

　　墨影再次感受到了不同于这个冰雪世界的温度。

　　他看到了光。

　　墨影抓住了这个怀抱，不肯松手。

　　灰暗的双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一些其他的感情。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眷恋着这冰冷世界中对他张开的一个怀抱。

　　——一个能让他心安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