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小姐这会儿还没醒。好的，我会转告她的，请您放心！”挂了电话，李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打算上楼叫醒小主人，谁知刚踏上第一层楼梯，就看到程薇雪走到楼梯口，跟自己打招呼：“李妈早！”她忙回：“小姐早！”

　　程薇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迈着慢吞吞的步子朝下走。

　　“哦，太太刚刚打电话来说，你的护照在杰克先生那里，下午他过来接你，然后送你去机场。太太要开紧急会议，所以……”

　　“我知道，她不想看着我离开。”程薇雪目光瞟向窗口的风铃，轻声说：“也因为……”

　　也因为我要去的地方，是她无比怀念却又无比讨厌的地方，是她想去却又想逃离的地方。程薇雪盯着风铃出神，并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转而问：“李妈，今天准备了什么早餐？”

　　李妈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说：“是你喜欢的红豆粥，我这就去端。”

　　“好！”程薇雪扭头，嘴角挂着浅笑，“李妈，您也好久没回去了，需要什么东西，我帮你捎来吧？”

　　“谢谢小姐惦记。”李妈笑笑，“……没什么想要的。哦，我去拿早餐。”然后匆忙转身朝厨房走去。

　　那带了丝无奈和勉强的笑容，和近乎逃开的背影，让程薇雪猛地想起：李妈是孤儿，从小无依无靠的，结婚不久丈夫就病死了，后来唯一的儿子因意外死亡……

　　李妈原本是程薇雪外婆家里的佣人，后来年迈的外婆去世了，母亲同情她的遭遇，也感念她照顾外婆的情分，于是无依无靠的李妈成了她们家的保姆，后来跟着母女两人来美国。

　　程薇雪轻轻叹气，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触到别人的痛处，不禁有些内疚，同时也庆幸李妈找借口逃开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又在想什么？快来吃东西！”李妈把早餐放在桌上，见程薇雪坐下，又说：“你慢慢吃，我去替你收拾行李。”

　　“李妈！”程薇雪突然叫住她，犹豫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您想回国看看，我可以跟妈妈说……”

　　李妈：“不想！一点也不想！”

　　程薇雪记得，这是第一次李妈开口打断自己的话。像李妈这样老实本分的人，一直自我定位在仆人身份上，对母亲绝无越矩行为，即便对自己这个作为晚辈的小主人，也尽可能秉持这一原则，最多就是跟自己说话时不是用尊称（这也是自己母亲强制要求的），或是偶尔亲昵地称呼自己“傻丫头”、“薇雪丫头”。

　　此刻，李妈已意识到越矩，“小姐，我……”

　　“我还是喜欢您叫我“傻丫头”！”程薇雪笑着说，过了会儿，收起笑容，“对不起！”

　　李妈扭头看向窗外，“傻丫头，说什么胡话？”

　　遥远的故乡没了可以依靠、牵绊的人，也就没什么是需要的，自然就没什么想要的了，故地重游，触景生情，只是徒增忧伤罢了。程薇雪抬头看着李妈，认真地说：“我们是一家人！”

　　李妈眼睛有些湿润，嘴角动了动，开口却说：“饭要凉了，快吃吧！”

　　看着李妈走开，程薇雪放下手里的勺子，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碧蓝天空，感受着太阳隔窗送来的丝丝暖意，轻声说：“乔瀚，我好想你，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男神，你在干嘛？”夏慕晴趴在床上，翘着两只脚丫子来回晃动，“我好想你，你知道……？哎，等一下，你别挂电话，我……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和你说！”

　　乔瀚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有话快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想好送你什么圣诞礼物了，也许是惊喜，但我不敢保证，因为你品位太高。现在不能告诉你，也许是大大的惊喜哦！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

　　乔瀚：“已经不算了！”

　　“没关系的。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所以……你可不可以也送我一份礼物？不管什么，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听到那边没了声音，夏慕晴忙问：“你……在听？”

　　乔瀚：“你话太多！”

　　“哦！”夏慕晴撇撇嘴，问：“那你送不送？”

　　乔瀚：“原因。”

　　“原因？”夏慕晴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问他为什么要送她礼物，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他的简洁，忙说：“因为我送了你礼物，礼尚往来，你也该送我礼物的，再说只是一份礼物而已，不用你特意准备，也不用代表什么特殊含义。不过，如果有特殊含义，那就最好啦！虽然我送礼物目的不怎么单纯……咳咳！你可以屏蔽掉最好一句话。”

　　乔瀚：“屏蔽礼物，更简单直接。”

　　“那样太没人情味了！”夏慕晴喊一句，“乔瀚，怎么说你也是我男神，我们也这么熟了，又在一个学校上学，抬头不见低头……”

　　“如果你不整天跑到我面前，我们会抬头不见低头见吗？”乔瀚一个问句打断她。

　　“一共22个字，不加上标点符号。男神，这是你今天跟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夏慕晴兴奋地说。

　　乔瀚怎么也想不到，某人的关注点居然是字数。

　　“男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反应超级快？”夏慕晴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其实，我有很多优点，你了解我多一点，就会发现我真的很适合和你谈恋爱……”

　　在某人说出更露骨的话之前，乔瀚果断按了挂断键。

　　“又挂我电话！”夏慕晴嘴嘟得老高，开始反思：“难道是我说话太直接，他害羞了？这……也不是没可能。没想到男神也会害羞，看来我离成功越来越近了！嘻嘻，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你哈哈什么呢？”

　　夏慕晴猛地扭头，看着来人抱怨：“妈，你怎么进来都不敲门？”

　　许慧瞪了女儿一眼，“或许你该想想，是不是你的笑声淹没了敲门声，顺便又飘到门外，吵到大家的耳朵？”

　　夏慕晴：“……”

　　丢下手机还没三分钟，铃声就响了，乔瀚原本不打算接，偏偏那铃声执着地循环，吵得他头疼，不得不拿起手机，语气粗暴地喊：“夏慕晴，拜托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准备好的开场白，被他一句话冲得无影无踪，程薇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他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于是说：“乔瀚，是我，薇雪。”

　　乔瀚没说话，即便她不自报姓名，他也能听出她是谁。

　　“幸好那句话……不是对我说的。”程薇雪故意表现出轻松的语气，“夏慕晴，听起来像女孩的名字，她是……？”

　　乔瀚：“与你无关。”

　　程薇雪：“那句话，对我也适用吗？”

　　乔瀚没回答她，只说一句：“如果没事，我要休息了！”

　　“如果我说没事，你要立刻挂电话吗？”程薇雪反问，乔瀚一直沉默，却没挂电话，她心里不禁有了些安慰，说：“后天就是圣诞节，也是你的生日，你还记得我们……？”

　　“已经忘了！”乔瀚打断她，“该忘的，不该忘的，全部都忘了。”

　　程薇雪：“你……过得好吗？”

　　乔瀚：“重要吗？”

　　“不重要吗？”程薇雪轻声问，接着说：“我讨厌时差，讨厌早上醒来，打开窗子看着外边的天空，却只能对你说声晚安。我讨厌距离，讨厌想你的时候，你却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我后悔当初离开，后悔没遵守约定，后悔没和你联系，后悔……”

　　“不要再说了！”乔瀚打断她。

　　程薇雪哽咽一下，问：“乔瀚，今年圣诞节会下雪吗？”

　　乔瀚：“……”

　　“如果……”程薇雪擦去眼角的泪水，“也许是惊喜，也许在你眼里，不算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