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夏慕晴发现三天前邱表哥给的票,那天她随手夹在课本里竟给忘了,于是问舍友:“有人想去画展吗?”
“画展多没意思,周末我还是继续当“卧神”吧!”于珊珊趴在床上吃着零食。
“就知道你不去!”夏慕晴拿着票走到文静身边,“只有我们小静这么有气质的人,才能搭得上这么气质的画展!给!”
“谢谢你,晴晴!”文静笑着说,“有人陪我一起吗?”
“应该没有,咱们家阿心也不喜欢高雅活动,我更不喜欢。”夏慕晴说完,又解释:“我老早答应要给于老头种树,不去爸妈会骂我的。”
“那好吧,我只能一个人去喽。”
“要不……?”夏慕晴想到邱表哥会去,但猜不准小静女神愿不愿意跟一个不太熟的男孩一起去,索性就不提这事儿,开口说:“乖,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家,不然让我为你牵肠挂肚。”
文静被她说话的口吻逗乐了,“晴晴,你不回?”
“不回,我要学习!”
“啊?”
“开玩笑啦!我爸妈晚上有活动,回家没饭吃,我要吃饱了再回!”
“那我先走了!”
“拜拜!”
“小静再见!”床上吃东西的人突然喊。
“珊珊再见!”文静挥挥手,又问夏慕晴:“阿心去哪了?”
“打球去了吧,她就是个运动狂!”
文静前脚刚走,运动狂后脚就回来了,夏慕晴有些意外,“咦?你没去打球?”
“没去。”孟欣走进宿舍,往凳子上一坐没再说话。
“阿欣,周末去画展不?”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夏慕晴还是问了问。
孟欣:“我去医院。”
“又去医院看堂姐?上个月不是去过了吗?”于珊珊插话,“人家那么忙,哪有时间招呼你这闲人?”
夏慕晴正要表示认同,突然发现孟欣有点不对劲儿,“哥们,你……没事吧?”
过了好半天,孟欣才说:“我妈病了!”
看她的模样似乎不是什么小病,夏慕晴试探着说:“你别太担心,阿姨应该没什么……”
“是胃癌。”
“什么?”于珊珊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会这样?过年的时候我见过阿姨,她明明……”
“阿欣,这个病不是不能治的,现在医学水平多发达,的什么病都不用怕的!”夏慕晴嘴上这么安慰她,心里却明白不是这么回事。谈癌色变并不是夸大其词,癌症的治愈率很低,特别是晚期,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我妈怎么会得这种病?”孟欣说着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阿欣,你别哭,你别哭嘛!”于珊珊这么说着,自己倒先哭上来。
“你们都别哭了,别哭了!”夏慕晴自己眼睛也红了,“阿欣,你冷静点,事情还没发展到……”
“我要去医院!”孟欣突然站起来。
“阿欣,这是H市,不是咱们老家。”于珊珊拉住她,抽泣着说:“我陪你去买票,我陪你一起回家!”
“不用,爸妈他们今晚从老家过来,我去表姐上班的医院等他们。”
“等一下!”夏慕晴拉住她,“要等也去车站等,去什么医院?”
“对,去车站,现在就去车站!”孟欣说着又要走。
夏慕晴又拉住她,问:“几点的车?”
“晚上十一点多!”
“那我们先去吃饭。”
“吃什么?我根本吃不下!”孟欣说着又哭了。
“吃不下也要吃!吃完饭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再去车站……
“夏慕晴,你闭嘴!”孟欣冲她吼,“病的人是我妈,她和你没关系,你根本理解不了我的心情!你走!我的事不要你管,回家过你的舒服日子去!”
“没错,我不能感同身受!那麻烦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现在这副模样,你爸妈看到会怎么样?你的痛不欲生能不能给他们带去半分开心?”夏慕晴擦了下眼泪,“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你是他们唯一的支柱!为了他们,拜托你冷静点!”
意识到自己说话过分了,孟欣忙道歉:“晴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
“好啦!我没那么小气!”夏慕晴打断她,“叔叔阿姨晚上有住的地方吗?”
孟欣摇头,抽泣着说:“他们不想大半夜麻烦堂姐,就跟她说明天早上到,直接去医院找她。”
“你待在宿舍,我去附近给他们找住的地方,咱学校离医院不算远,明早赶过去也来得及。”夏慕晴起身,又望向另一人,“珊珊,你陪着她,一会儿我让人送外卖过来,一定要看着她吃完。”
“嗯,我知道了。”于珊珊点头答应,然后替孟欣擦眼泪。
第二天一大早,夏慕晴和于珊珊陪着孟家人一起去医院,因为孟欣堂姐孟恬帮忙,孟妈妈很快做完检查,接下来,是等检查结果。
孟妈妈不想住院,也不想打扰侄女孟恬,和孟爸爸商量之后决定在医院附近找个旅馆住下,直到最终检查结果出来。一周的等待,对孟家每个人都是煎熬,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等着。
安顿好孟家父母,夏慕晴已经疲惫不堪。昨晚孟欣几乎一夜没睡,她也没怎么睡,甚至还想起她从未谋面、死于癌症的的外婆。
外婆去世时,哥哥三岁,她还没出生。小时候听爸爸说起妈妈因为外婆离世过度伤心,差点没能保住肚里的她,那会儿她什么都不懂,甚至还在心里抱怨过那位差点害她丢掉小命的外婆。
现在想想真傻!如果外婆能选择活着,又怎么会抛下妈妈离开人世?
夏慕晴不由得联想到孟欣,假如……假如是最坏的结果,她又该如何承受?
“爸爸,我们明天再去奶奶家,好不好?”林小雨望着开车的人。
林逸:“已经说好了,不能不去。”
“其实,我想……”林小雨话没说完,突然喊:“爸爸停车!快停车!”
“这里不能停车!”
“我看见大晴晴了!爸爸你快停车!快停车啊!”
“……”林逸发现,只要某人一出现在儿子视线里,他这个老爸的存在感瞬间为零,把车靠路边停下,儿子立马下车朝一个方向跑,他看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某人正坐在长椅上发呆。
直到胳膊被人轻轻推了几下,夏慕晴才回过神,然后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的小家伙,“你、你怎么来了?”
“我和爸爸路过这里看到你,大晴晴,真的好巧耶!”
“嗯,好巧!”她干巴巴地回答。
几分钟后,她在小家伙生拉硬拽的热情下上了车,然后耳旁一直充盈着小家伙的声音,“你好吵!”
小家伙安静下来,小声说:“大晴晴,你怎么了?”
“我好累!”
“哦,那我不说话了,你好好休息。”
“乖!”夏慕晴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又说一句“到了叫我!”,当真闭上了眼睛。
“没睡好?”
人家老爹主动开口了,她这搭顺风车的不好不搭理,应付:“嗯!”
“打游戏?”他又问。
“你才打游戏!大周末的,您就不能想点高尚玩法?”
听她唉声叹气一番没了下文,林逸索性也不问了,等她自己说。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她开口:“大叔,你说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不能选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还在为失恋烦恼,于是说:“一厢情愿的喜欢,通常……”
“我没说爱情!”夏慕晴打断他,又叹了口气,“如果一个人能选择不生病,那该多好!”
“大晴晴,你生病了?”林小雨突然插话,“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生病,可是……哪哪都不舒服。”
“为什么啊?”
“因为我没睡好!”夏慕晴又把话绕回前头,这不算说谎,毕竟她真的没睡好。说完这话她再没说话,因为,她真的睡着了。
这就给车上的父子俩抛了个难题,目的地就在眼前,父亲要叫醒她,儿子则坚持让她继续睡。两人还没得出个结论,林逸的手机响了,接电话前他想到如果待会儿刚好吵醒了某人,儿子就不能埋怨他了。然而他失算了,在他故意提高声音的讲电话过程中,她没醒(连动都没动一下),他挂了电话,她还是没醒。
开车进入地下车库,林逸老远看到某人站在自家停车位旁,刚把车子停好,某人居然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你不是门口等着吗?”
“陆叔叔好!”林小雨打完招呼,发现人家并不理会他,只顾跟他老爸讲话,索性不说话了。
“我心里不痛快!特别不痛快!”陆晟郁闷地说,“你陪我喝酒去!”
林逸看了一眼,说:“小雨在呢,我哪也不去。”
“那我们去你家喝!”
“儿子面前,我从不喝酒。”
“我不管!你今天不陪我喝酒,我就不走了!”见人家不说话,陆晟继续说:“哎,这是真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你别这么没同情心,我最近快被烦死了,你都不知道我……”
“好吵!吵死了!”
声音是从后排传来的,还是女人的声音,陆晟看都没回头看,立马鬼叫:“林逸,你、你车上居然有、有女人!”
夏慕晴被这高分贝的声音吓得困意全无,猛地坐起来,“啊,到家了?”她匆忙要下车,猛地发现前排是一张不熟悉的脸,吓得一屁股又坐回去,紧张兮兮地拉住一旁的小家伙,“小、小雨,我们……不会被、被人绑架了吧?”
某人语出惊人,陆晟差点吐血。
“大晴晴,他是陆叔叔。”林小雨提醒道,“爸爸的朋友。”
夏慕晴:“……”
“小妹妹,你什么眼神?”陆晟把脑袋伸向后排,“我长得这么人畜无害,你怎么就觉得我是绑匪了?”问这话的时候,他瞥见驾驶座的某人笑了,毫不掩饰的笑,气得他牙痒痒。
“又没人规定坏人都得长得凶神恶煞。”夏慕晴朝那人笑笑,“我刚睡醒特喜欢说胡话,您别介意,就当没听……”
“哎,我认得你!”陆晟看了林逸一眼,目光又回到她身上,“你就是那天在餐厅里说某人胡子保暖的……”
“你错了!”
“不是你?不可能,我不会认错……”
“不是,我当时说的是“不保暖”!”夏慕晴纠正。
看着脸色微变却不说话的林逸,陆晟努力憋住笑,又听见刚才执着纠错的姑娘说:“哎,世界真小,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他笑着伸出手,说:“幸会幸会!”
夏慕晴跟他握手,“幸会!”
“大晴晴,你认识陆叔叔?”一旁的林小雨问。
“认识!他就是那天在餐厅偷偷和大叔相亲,不,不是他俩相亲,是我误以为大叔跟他相亲,不不不,其实大叔是跟他约会,哦不,不是约会,是……”夏慕晴似乎想了想,接着说:“是朋友叙旧!对!叙旧!”
林小雨摸摸头,“好像……有点复杂。”
“我说得很简单,哪复杂了?”夏慕晴不明所以,问前排的人:“哎,复杂吗?”
“复杂……吗?”陆晟硬生生把陈述语气转成了反问语气,最后又变成设问句:“一点儿不复杂!”
“嗯,大晴晴说不复杂就不复杂!”林小雨狗腿地朝夏慕晴笑笑,“你说什么都对!”
“咳咳!”陆晟朝驾驶座上的人使眼色,心说你家娃马上都跟别人跑了,你这当老爸也不管管?
林逸知道陆晟在想什么,却一句话没说。儿子狗腿某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他能改变儿子的想法,早就改变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