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树节早过了，还种什么树啊？种就种嘛，干嘛非拉我当劳力？”夏慕晴气囊囊地给树苗浇着水，“你这破老头，有好事从来不见你想着我！”
于归思笑了笑，“植树光荣，哪里是坏事？”
“果然，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连我爸都被你教坏了，整天这光荣那光荣……”没说完的话被一句“丫头，怎么说话的？”给吓住，夏慕晴扭头，看着朝院子这边走的老爸，调皮地说：“哟，徒弟居然来了！”
“再没大没小的，老爸一定凑你！”夏博海威胁完闺女，转而跟于归思打招呼：“老师，好久没来看您了，最近身体还好吗？”
“都有力气种大树了，你说身体好不好？”夏慕晴没好气地接话，又朝于归思挤眼，“精神抖擞，对吧于老头？”
“丫头！”夏博海瞪着闺女，“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许这么称呼……”
“好啦，博海。”于归思打断他，“她都这么叫了十多年，随她吧，一个称呼而已。”
“对啊，一个称呼而已！”夏慕晴看向老爸，说：“你看人家于老头多开明，你得好好学学。”
闺女说话的语气，活像家长教育孩子：“你看人家孩子成绩多好，你要好好向人家学习！”夏博海没想到竟被闺女反教育了，一时郁闷得说不出话。
于归思见惯这父女俩的对话模式，对自家徒弟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镇不住自家丫头。”
“还镇不住自家媳妇儿呢！”夏慕晴补刀，见老爹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忙打哈哈：“大家都渴了吧？呵呵，我去倒茶！”
然后，说要倒茶的人撒欢似的朝门外跑，还边跑边喊：“老头，有人给你使唤了，我溜之大吉啦！”
“这孩子，真拿她没办法！”夏博海气恼地说，“让老师见笑了。”
“小姑娘家欢实点儿挺好，讨人喜欢。”于归思笑着说，“走吧，进屋喝茶。”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荷把锄头在肩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喔喔喔喔他们唱，还有一只短笛隐约在吹响……”夏慕晴哼着歌，蹦蹦跳跳地朝前走。
于老头在郊区的住处，她还是第一回来，环顾四周的青山绿水，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她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这里了，“这里真不赖！呵，于老头还真会享受，养老都挑这么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的地方。等我以后有钱了，也要选个好地方，盖个大房子，过得比他还享受！”
“妈，我在外面，下午直接回学校。嗯，再见！”乔瀚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的青草堆里，坐在草地上兀自出神。
几个月过去了，他等的人依旧音讯全无。有时他甚至怀疑，圣诞节那天她出现，只是他思念太深的幻想，她根本没出现过。可是，握在手里的那封信又分明告诉他，她来过，而且伤心离去，是他伤了她的心。
以前，她伤了他，现在，他伤了她，到底谁欠了谁？
忽的，一阵歌声飘入耳膜，打断他的心烦意乱，仔细一听，是幼儿园小朋友都会唱的《春天在哪里》。唱歌人的声音没多少稚气，反而多了几分搞怪，说不上好听，真正吸引他的是歌声里毫不掩饰的愉悦。
愉悦……
上一次发自内心地感觉愉悦是什么时候，他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夏慕晴突然石化在那里。她想破天也料不到会偶遇熟人，而且，那人还是她男神，而且，还是在她唱着这么幼稚的童谣的情况下。此刻，她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小黄鹂，“嗖”一下从他面前飞走(飞上天总好过钻地缝儿)。
乔瀚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她，更没想到唱歌的人竟然是她，见她呆若木鸡，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啊？哦，我来看于老……”差点脱口而出“于老头”，夏慕晴忙换了称呼:“于老爷爷。他是我爸妈的老师。”
“于老爷爷”这称呼怪怪的，好在人家并没在意，她随即问:“学长，你怎么也在这儿”
乔瀚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刚才那歌……”
“不是我唱的！”夏慕晴矢口否认，“真不是我唱的！也不知道谁唱的，这么难……”
“唱得挺好的。”乔瀚说，“很有感情。”
“真的吗？”夏慕晴立马眉开眼笑了，“嘿嘿！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唱歌好听耶！”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
“我要先探探口风嘛。你说好听就是我唱的，你说难听就是别人唱的啊！”
看到某人白痴般的灿烂笑容，乔瀚嘴角忍不住动了动。
“哎，你笑了耶！”她突然喊。
“没有。”乔瀚否认，扭头看远处的山峦。
“开心果走到哪里，快乐就跟到哪里，这叫作……感染力！”夏慕晴一屁股坐在青草地上，扭头看着男神，“快乐一直追着你，你怎么就不快乐呢？”
乔瀚不解地望着她，听到她说:“我就是开心果啊！可是，我整天追在你后面，也没把你追快乐，真失败啊！”他沉默片刻，说:“对不起。”
“干嘛又道歉你又不欠我什么。”夏慕晴从草丛里扯了一根小草苗，“她离你那么近，我离你那么远，又不能改变！”
“什么？”
“我说你的心。”夏慕晴低头搓着手里的草苗，“她住在你的心里，我离你还有半米远呢！”
半米的距离，说的是他们相隔的距离，却又不仅仅指距离。爱，哪怕远在天涯，也是最近的距离。不爱，哪怕近在咫尺，也是最远的距离。
乔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说道歉最合适，而她最不想听道歉，他想安慰她，却无从安慰。
“我没难过，真的。”夏慕晴抬头看他，“你也别难过，你喜欢的人，她会回来找你的。”
“会吗”乔瀚轻声说，像是问自己，又像在问她。
“会啊！”夏慕晴说得笃定，“这里挺漂亮的，等她回来了，你们就能一起故地重游啦。”
“你怎么知道这里……”
“这小山头离市区那么远，又一点儿不出名，别告诉我你特意跑来踏青的，我才不信。”
“我和她……的确来过这里。”乔瀚嘴角挂着浅笑，“高二那年暑假，我们比赛骑车路过这里，她很喜欢这里，还说……”
“男神，原来你也早恋过啊！”这是夏慕晴听完这段故事后得出的结论，“我一直以为学霸高考前都一心扑在学习上，不会考虑感情问题，没想到你学习恋爱两不误！”
“学霸也是人，也有感情。”
“你们恋爱也太偷偷摸摸了吧？我以前居然一点儿苗头都没看出来，还一直以为你是乖孩子，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早点下手，说不定你就喜欢我了呢！”
“你以前……真的认识我？”
“对啊，很早就认识，比你和女神姐姐骑车到这小山沟还早。”
“是什么时候”
“你都记不起来了，我干嘛要告诉你”
“你说过无论我想知道什么，只要是你知道的，你都会……”
“那时候我在追你，当然要这么说讨好你！现在，我知道你喜欢别人了。你又不会喜欢我，有些事说出来自讨没趣，还不如不说！”
“你……变得不一样了。”
“难道你要我像哈巴狗一样整天缠着你，什么都按你的意思来，你说往东我就不往西你都让我失恋了，还不许我让你不痛快一下？”
望着某人倔强又不服气的模样，乔瀚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哎，你干嘛又摸我的头”夏慕晴皱着眉躲开，嘟囔一句:“摸了又不负责！”
“……一点都不乖！”
“凭什么要对你乖我又不是你家狗！”
“……狗被人摸一下脑袋，不会耍赖让人负责的。”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一点儿都不像我心目中的男神了！”
“你心目中的男神，是什么样的？”
“就是……”夏慕晴噘着嘴，心说就是你这样的，嘴上却说：“我偏不告诉你！”
“哦，那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男神多一点？”
我男神就是你，你就是我男神，还问什么问想归这么想，夏慕晴没这么说出来，反而问:“那你是喜欢近在眼前的我，还是喜欢远在天边的女神姐姐？”
乔瀚沉默许久，转开话题：“你为什么叫她女神姐姐？”
意料之中，他避开了问题，夏慕晴心里有些难过，敷衍:“男神配女神，多登对！”
“那我们呢？”
“什么？”
“我和你，算什么搭配？”
“北极熊和南极企鹅！”
乔瀚皱了皱眉，“为什么是……”
“因为它们不是同类，有代沟。”分属地球两端的两个物种，离得足够远，远到根本走不到一起，甚至连适应对方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
“还追你、喜欢你吗”夏慕晴接话，随后站起来，“你管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
“你去哪？”乔瀚也起身了。
“去没有你的地方！”
“一个多月以前，某人还说希望我快乐、希望我笑，这么快就变卦了？”
夏慕晴停住脚步，好半天又折返回去，“我喜欢你，会让你快乐吗？”
“不知道。”
“我不喜欢你，你会难过吗？”
“有一点。”
“只有一点？”
“嗯。”
“那以后呢？会多一点吗？”
“你希望我难过？”
我希望你在乎我，发自内心的在乎，可我知道你不会在乎我，但是，我却也不舍得让你难过。夏慕晴笑着望他，开口：“我希望你早点见到女神姐姐！那样的话，你眼里看到的、心里想着的，就能是同一个人啦。”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是啊。”
“你以后还会躲着我吗？”
“看我心情！如果你以后罩着我，我就不躲了呗！”
“你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哪里需要我罩着？”
“嘿嘿，那就我罩着你呗！”
乔瀚忍不住笑了，下意识又想摸某人的脑袋，突然想到某人的话，犹豫一瞬，收回了手。
夏慕晴并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你呢？”
“我回学校。”
“哦，我坐公交，你……？”
“一起吧。”
“好啊！”夏慕晴蹦蹦跳跳朝公交站奔去，嘴里还哼着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突然，她回头喊：“男神，你看夕阳多漂亮！”
“嗯，好看！”乔瀚回答。夕阳无限美好，夕阳下欢快跑着的傻女孩，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