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菲不知道的是，郑斌早就来了。

　　而且是提前一个小时到了。

　　他走进这家餐厅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体形健硕的精壮男子。

　　还有四十八名类似“款式”的男子都在餐厅门口的车里。

　　土鳖才带着五十个人进西餐厅呢。

　　他又不是来打架的。

　　可是在找座位的时候，走得有点儿急，他撞到了一个女服务员。

　　结果被餐盘里的红酒洒了一身。

　　“你眼长哪儿去了？会不会走路！”

　　郑斌身后一个彪形大汉立刻对着女服务员凶狠地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

　　女服务员吓坏了，忙不迭地道着歉。

　　郑斌本来是想开口向对方道歉的。

　　但事发突然。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后那个大汉已经和对方呛呛上了。

　　还把对方给吓得连声道歉。

　　郑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本来这个事儿该到此为止了。

　　就算那个女孩儿吃点亏，

　　这世道，哪有绝对公平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自己这边儿，那个大汉嗓门太大，这里又是安静的西餐厅。

　　声音惊动了店长。

　　“怎么回事？”

　　店长反应很迅速，快速走到郑斌和那个女服务员中间。

　　“他往我们老板身上泼红酒！你们怎么培训服务员的！”

　　郑斌刚要开口，身后那个大汉又抢着说话。

　　郑斌都无语了。

　　这个大汉叫李健，是这次“临时保镖”的总负责人。

　　他既不是健身会所教练，也不是体校学生。

　　他的具体身份，连郑斌也不是很清楚。

　　但你只要看到他大冷的天儿，穿着件儿短衫儿，肌肉虬结，手臂和胳膊处青筋暴凸，两眼一瞪，就隐约有红光闪现，你就知道这绝对是个练家子、狠角色。

　　郑斌是通过中间人介绍，再通过电话与他联系上的。

　　他一见了郑斌就点头哈腰的。

　　郑斌见他挺会来事儿，就把他带在自己身边。

　　可硬币都是有两面的。

　　“会来事儿”，搞的不好，就成了“找事儿”。

　　比如现在吧，明明是郑斌撞了人家。

　　郑斌自己都肯认错，可偏偏这个李健强词夺理，还都抢在郑斌前头，搞得郑斌有点儿哭笑不得。

　　那店长向郑斌、李健等三人赔着笑脸，然后对着那个女服务员说道：“去领一个月的工资，你被解雇了！”

　　郑斌见那小姑娘貌似还不到20岁，委屈得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溅射”银行里，那个屁股翘挺、周身散发着青春活力的理财经理胡月。

　　当初她被自己的上司骂了，也是这样一副委屈的模样。

　　“等等！”

　　郑斌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说话了。

　　“这个事情我不希望这么处理！”

　　郑斌说道。

　　“是的，先生，”那个店长彬彬有礼地说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会赔偿您的衣物损失，今天晚上您在这里的所用开销用度，我们会为您免单。

　　一会儿我们会赠送给您一张本店的钻石贵宾卡，以后您到本店用餐，一律享受八折优惠。”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斌摇头指了指女店员，“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开除她。”

　　“先生，”那个店主依旧十分有礼貌地说道，“您不计较，那是您大人有大量。但是我们的店员得罪了客人，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她没有得罪我。”

　　“先生，她把酒水洒到了您的身上，这样笨手笨脚的员工，我们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要的。”

　　“好吧，”郑斌叹口气，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刚才不是她把酒洒在我身上，而是我不小心撞了她，你还执意要开除她么？”

　　“是的，先生，开除她。”

　　“为什么？”

　　“……”店长沉吟了一下，从容说道，“先生，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不论您的衣服是不是她弄脏的，眼前的事实是，您的衣服脏了，而酒，是从她端的盘子里洒出来的。那就全是她的错，依照规矩，我们必须开除她。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郑斌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平等的。可是我今天，就想留住她了！——你怎么说？”

　　“先生，”店长依旧从容地说道，“那我可以诚实地告诉您。为了您的面子，我今天会留住她。但是过了今天，我一样会开除她。”

　　“懂了，”郑斌笑了，“把你们老板找来吧，我有点儿事儿想跟他谈谈。”

　　郑斌与店长之间的争执，已经吸引了餐厅里不少客人的目光。

　　那个原本满腹幽怨的女店员，眼睛里全是泪水。

　　感激的泪水。

　　此时，她正感激而又满怀期待地看着郑斌。

　　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这个城市的生活节奏很快，生活压力很大。

　　工作丢了，她自然可以再找。

　　可是找到新工作以前的空白期，她依然要缴纳房租，依然不可避免生活的各种开支用度。

　　这还不是最糟的。

　　她有餐厅服务的工作经验。

　　如果是主动跳槽到别的餐厅，她可以很快找到工作，甚至得到更好的工作。

　　可是如果被餐厅给开除了，她在应聘新餐厅的时候，就不敢在履历上，写出上一家服务的餐厅、店长、以及相关的联系方式。

　　那她就只能再次以新人的履历资质去应聘。

　　新人，不但难找工作，就算找到了，待遇也会很低。

　　她已经熬了两年了，难道一切又要回到起点么？

　　她一个女孩子，没有一技之长傍身，有几个两年岁月可以消磨？

　　她对眼前这个肯为她出头的陌生客人，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以至她都忘记了，这一切本就是因他而起。

　　▁▁▁▁▁▁

　　“三百万？”

　　这家店铺的老板听到郑斌的报价之后，吓了一跳。

　　“没错，三百万，你的店卖给我，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支付现金，全款。”

　　郑斌轻描淡写地说道。

　　在他嘴里，三百万说得就好像三块一样。

　　老板心里在衡量着。

　　这家店铺的房租一年50万，其他的硬件包括装潢、设备，满打满算也就20万出点儿头。

　　再加上各种原料食材的消耗，不论怎么算，整个餐厅的成本也不超过80万。

　　当然，他做这家餐厅也有5个年头了，品牌、名气、声誉等无形资产，是不太好用金钱来衡量的。

　　虽然这家店是他以加盟的形式投资的连锁品牌，但五年的时间里，他在这家餐厅付出的努力、花费的心思，已经远远超出那个连锁品牌自身的价值。

　　这些，也都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而且，餐厅每年的利润现在也稳定在200万左右。

　　只不过，今年由于经济危机的缘故，生意已经不比从前了。

　　他正犹豫着，就听到郑斌懒洋洋地说道：“你要是不舍得，500万卖我也成。”

　　郑斌话音刚落，惹得周围众人一片惊呼。

　　本来这个事情老板是希望郑斌能去他办公室洽谈的。

　　可郑斌没动，坚持让他亲自过来。

　　老板没办法，只能自己颠颠儿跑到餐厅过道，当着一众客人的面儿，与郑斌商谈。

　　其实这也不错，还能给餐厅制造一个噱头。

　　权当免费打广告了。

　　餐厅大特技优惠活动的时候，都没这么轰动过。

　　“用不了那么多，”老板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就260万吧，不过我需要暂时继续管理这家店铺，你看可以么？”

　　“没问题，”郑斌爽快地说道，“你的月工资就开一万吧，年终奖就按照餐厅经营利润的一成算，够么？”

　　“够了够了。”老板连连点头。

　　郑斌当场转账。

　　老板拿到钱，喜滋滋地准备交接手续的材料去了。

　　郑斌不无嘲讽看着店长，依旧指着那个女店员道：“我现在想要留住她，可以么？”

　　店长说不出话了。

　　郑斌又用一种戏谑的口吻问道：“如果我现在直接把你开了，你是不是也坚持不说话？”

　　店长一听这话，脸色变得惨白。

　　“理由，”他强作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说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么，”郑斌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命不好，今天遇上我了——这个理由够么？”

　　店长登时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老板，不，是餐厅的前老板，拿来了餐厅相关的各种证件，以及餐厅的营业账目。

　　“你先帮我收着，”郑斌不耐烦地说道，“一会儿我找你取。”

　　“好、好。”前老板忙不迭向现任老板点着头。

　　“哎，等会！”

　　他刚要走时，被郑斌叫住。

　　“有事？”

　　“有事——”郑斌一指那个店长，对前老板说道，“咱们这个店长月收入多少？”

　　“工资六千，年终奖具体要看绩效考评，最多能拿到营业利润的2个点。”

　　“好，”郑斌点了点头说道，“把他的工资提到八千，如果将来你走了，就让他来试试管理这家餐厅！”

　　“好、好。”前老板连连点头。

　　那个店长一听这话，直接愣住了。

　　原本面如死灰的脸上登时“死灰复燃”。

　　好像刑场上的囚犯，临行前得到了特赦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郑斌。

　　“别这么看我，”郑斌无辜地耸了耸肩，“站在客人的角度，我认为你很迂腐；但是站在老板的角度，我也需要你这种有原则、讲实话的员工。”

　　说完，郑斌领着李健和另一名保镖，离开了餐厅。

　　倒不是他想装个“潇洒离去”的bi。

　　只是他的衣服被红酒染上了颜色，他必须赶紧换一件衣服。

　　总不能让一会儿过来的楚菲看到他现在这副狼狈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