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滨海市进入夜色,齐汉林住的小区树枝上,隐藏着几盏昏暗的路灯,努力的从缝隙中发出光芒。此时居民都在家里吃饭,大院里空无一人。
一辆出租车缓缓的停在小区大门口,齐冰冰正要带女儿上楼。
忽然,从黑暗中蹿出几个人,上前不由分说的架起她们娘俩,塞进树荫下的一辆车内。只听几声轰鸣,向远处驶去。
齐汉林夫妇二人早做好饭菜,焦虑不安的在等女儿和外甥女。‘噹、噹、噹......’挂钟敲了七下。
齐妈妈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我右眼皮直跳,老头,怎么七点了还不回来,你快打电话问问。”
齐汉林忙拿起餐桌上的手机,找出女儿的号码,用力一摁,放在耳边。铃声响了片刻,有一个女音回道:“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他挂断后,又打过去,还是关机提示音。
齐妈妈急问道:“怎么样?打通了吗?”
齐汉林摇摇头道:“关机了。”
齐妈妈大吃一惊,催促道:“肯定出事了,你赶紧问问樊建川他爸,冰冰什么时候回来的!”
齐汉林又找出一串号码,打过去:“喂,老樊,子萱和她妈妈回来没?”
樊父一听,也愣了,说道:“一个多小时前就回去了,怎么,还没到家?”
齐汉林道:“回个屁,电话也打不通。看你养的好儿子,他妈的整天正事没有,净祸害人。欠那么多钱一拍屁股跑了,撇下孤儿寡母的也不担心。”
樊父忙站起身往外走,边跑边说:“我这就叫几个人去找,你也找找。”
齐汉林‘啪’的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嘴巴哆嗦着骂道:“要是冰冰和子萱出什么事,我非活劈了樊建川这个王八蛋不可。”
齐妈妈已从神态看出事情不妙,大声道:“你还坐这发什么牢骚,快去找啊!”
齐汉林腾的站起来,打开门正要出去。忽回头走到厨房,拿起一把带鞘的水果刀,装进右边裤兜里,这才甩门蹬蹬下楼。
齐妈妈见状,跑到窗户前,对着楼下大声喊道:“老头子,你可别犯浑啊!”只见齐汉林头也没回的,疾步而去。不及多想,她慌忙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喂,他二叔吗?冰冰出事了,你大哥刚揣一把刀出去,你赶紧叫上老四过来,我怕出什么事。”
约莫一个多小时,汽车来到郊区山下一处废弃的村落。齐冰冰和女儿樊梓萱被拉出来,推搡到一座院子里。
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哥,这保险吗?”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放心,这个村子正拆迁了,早就没人住了。”
齐冰冰唬的头皮发麻,紧紧的抱住女儿。颤声问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左边的一个纹身小伙子道:“干什么?要钱。”
齐冰冰这才明白,还是为了老公的赌债。她强装镇定的说:“你们放了我,我回去给你们借钱。”
那小伙手里拿了一根伸缩棍,甩来甩去的说道:“早干嘛了?这会才想到借钱?当我傻啊,放你回去又没戏了。”
女儿樊梓萱格外冷静,她拍拍老妈的后背。扭头对那几个人道:“你们把我和我妈弄过来,不就是为了钱?我们不回去,身上那有钱还你们?”
纹身的小伙淫笑道:“你身上没钱,但有别的啊。没钱不要紧,有人就行!”
俗话说,为母则刚。当着十几岁的女儿说这种龌龊的话,齐冰冰再害怕,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大声道:“你们放了我女儿,留我一个人就行。等我爸还了钱,再放我。”
纹身的小伙道:“你个老逼值多少钱?去卖都没人要。你女儿还是个处儿吧?只要想开点,干个一年半载的小姐,别说还钱了,买车都行。”
齐冰冰气的泪水盈眶,抬手就扇过去。
只听‘啪’一声,那纹身小伙左边脸上挨了一巴掌。他大怒,抬腿照直往前猛踹,齐冰冰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樊梓萱哇的大哭起来,跪在妈妈身边,说道:“别打我妈妈,别打我妈妈。”
纹身小伙道:“你个狗草的还敢打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说着,又一脚踢在齐冰冰大腿上。
樊梓萱发疯似的跳起来,双手乱舞,又抓又打,嘴里还骂道:“你才是个狗草的杂种,让你打我妈,让你打我妈。”
纹身小伙大怒,握拳猛的当胸一击:“草泥马的,撒泼是吧?”
樊梓萱痛呼一声,捂住肚子,蜷着身子,迎面倒在妈妈身边。
刚才拿一脚正中小腹,齐冰冰刚缓过来。搂着女儿道:“萱萱,萱萱。”母女俩抱头大哭。
齐汉林在小区门口一直等到八点多,还是踪迹全无。他惴惴不安的踱来踱去,不时的止步直着脖子,搜索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流,未发现熟悉的人影,又走来走去。
“大哥,还没来吗?”老二齐堂林和老四齐木林急匆匆的赶过来,见大哥在门口,忙问道。
齐汉林长叹一声,狠狠的抽了口烟。
齐木林道:“总这么等也不是办法,报警吧。”
齐汉林一愣,说道:“我差点忘了,快打电话。”
约莫十来分钟,警车呼啸而至。从上面下来两个人,一个民警一个协警,拿着本子问道:“谁报的警?”
齐汉林忙上前道:“警察同志,是我。”
民警问道:“怎么回事?”
齐汉林道:“我女儿和外甥女失踪了!”
民警问道:“什么时间?”
齐汉林道:“大约六点到七点之间。”
民警问道:“什么地点?”
齐汉林道:“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从婆家回来的路上。”
民警问道:“有目击者吗?”
齐汉林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是不见人了,手机也打不通。”
民警合上本子,说道:“失踪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我已经做了记录,明天如果还不见人,再视情而定。”说着,扭身欲走。
齐汉林急忙喊道:“等一下,我女儿肯定被人绑架了。”
民警闻听转头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齐汉林也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了,当下把女婿因赌博欠债、讨账的人怎么闹事等等,一一详述。末了说道:“这事你们应该有记录,我亲家也报过案。”
民警点点头,回道:“我问问。”然后走到一旁,询问报警中心记录。片刻,走过去说道:“你打电话叫樊建川的父亲过来,有些情况要询问。”
话音未落,樊建川父亲气喘吁吁从远处跑来,问道:“亲家,冰冰回来没?”
齐汉林瞧见樊父,气不打一处。喝骂道:“回尼玛个蛋,这都几点了你看看。要是冰冰有个好歹,我他妈弄死你儿子。”
民警问道:“这位是?”
齐汉林道:“他就是那个畜生的爹。”
民警安慰道:“您先别生气,我问问情况。”说着,将樊建川父亲叫到警车上。
樊父坐在副驾驶座上,再也忍不住了,老泪纵横,边哭边道:“这孩子以前挺好的,怎么会这样啊。”
民警道:“您具体说一遍,我们要根据情况定性。”
齐汉林又点了一根烟,蹲在地上。
齐木林说:“大哥,要不,咱们找找刑侦队的曹丹,让他帮调和一下?”
齐堂林像是明白什么似的,忽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不是你女儿干爹吗?”
齐木林道:“他是我战友,只有个独子,特别喜欢女孩,所以认琦琦做干女儿了。”
齐堂林急忙道:“那还不快点。”
齐汉林今年五十九岁,老二齐堂林五十五岁,老三也四十五岁了,而这个最小的弟弟却和他相差二十五岁。平时走在大街上,看起来更像父子。
齐木林急忙拨打电话,接通后交给大哥。齐汉林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曹丹说明。
母女二人正相互拥着,坐在院子里的地上瑟瑟发抖。纹身的小伙弯身上前,一把拉住樊梓萱就往屋里拽。齐冰冰见状,嚎叫着拼命的搂紧女儿。
旁边另两个人过来,左右抓住齐冰冰的胳膊,扬起甩棍用力的敲击她的手背,骂道:“草泥马,松手。”
齐冰冰哪里肯,跪在地上挣扎着死死的抱住女儿。没几下,手背上凸显出一道道紫痕,慢慢溢出鲜红的血,浮肿起来。
纹身小伙说道:“你别怕,我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问问她知道不知道樊建川在哪?”
齐冰冰不信,也不说话。牙齿紧咬,依旧攥着女儿的衣服。
纹身小伙嘿嘿笑道:“你放心,我们就为了钱,不图你女儿。如果是为了你女儿,早脱光衣服干她了。”
见她还是不撒手,左边的人骂道:“给脸不要脸。”说着,抓起她的一根手指,用力一掰,只听喀嚓骨头断裂的声音。
齐冰冰倒吸一口凉气,十指连心啊。她痛的鼻涕眼泪直流,松开了手。
那纹身小伙趁势将樊梓萱连拉带拽的弄进屋里,‘砰’的一声用脚踹闭上门。门框上的浮尘,荡起一股灰烟。
齐冰冰竭斯底里的哭喊道:“萱萱,萱萱.....”
旁边有一个人,挥动起手中粗长的木棒,照准她的后脑勺,猛地打下去。
齐冰冰一声闷哼,倒在脏乱的水泥地上。
纹身小伙奸笑着说道:“你叫樊梓萱?多大了。”
樊梓萱早吓的魂飞魄散,那还有回答的力气。她睁大眼睛,浑身哆嗦着直盯面前的男人。瞳孔里除了恐惧,还充斥着怨恨和绝望。
纹身小伙道:“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只要乖乖的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樊梓萱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也不知是听明白了,还是无意识的。
纹身小伙道:“你知道你爸爸在哪吗?”
樊梓萱摇摇头。
纹身小伙道:“放松点,我就是想知道你爸爸藏身的地方。”
樊梓萱又点点头。
纹身小伙道:“你今年多大?在哪上学?”
樊梓萱惶恐的回道:“十八,在市一高。”
纹身小伙道:“你有你爸爸的电话吗?知道他经常去哪吗?”
樊梓萱双臂抱着肩膀,萎缩的蹲在地上,低头颤声道:“有电话,他去哪我也不知道。”
纹身小伙大喜,蹲在她面前柔声道:“那你把他的电话告诉我好吗?”
樊梓萱吓的往后一避,坐在地上。回道:“13.......”
纹身小伙边听边摁号码,见她报完。起身打了过去,电话关机。他又问道:“你爸爸都和谁关系比较好,你知道吗?”
樊梓萱战战兢兢的说道:“有赵三叔叔,李彬叔叔,还有曹丹叔叔。”
纹身小伙听到曹丹两个字,不觉一愣,忙问道:“曹丹和你爸爸什么关系?”
樊梓萱道:“他是我琦琦小阿姨的干爹。”
纹身小伙问:“琦琦?和你家什么关系?”
樊梓萱道:“是我小外公的女儿,我妈妈的堂妹。”
纹身小伙思索片刻,指着椅子道:“你先坐那歇会,别害怕。”说着开门走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冰冰才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正看见房门打开,顾不上手指骨折和脑袋的疼痛,急忙跌跌跄跄跑进去紧紧抱住女儿。
外面四个人见纹身小伙走出来,问道:“阿达,怎么了?”
阿达回道:“这事可能有点棘手,我得打电话问问宾哥。”
齐冰冰哭着问:“萱萱,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打你了吗?妈妈看看。”
樊梓萱依偎在妈妈怀里,哽咽道:“没、没、有,我没、事、妈妈。”
阿达打完电话,走进房间,站在母女身边说道:“你先出去,我有事和你女儿说。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齐冰冰见女儿安然无恙,一颗悬在喉咙的心才刚放下。又听要她们母女分开,说什么也不答应。阿达冲门外大声喊道:“把她拉出去。”
门外进来两个人,左右架起齐冰冰走出来。
阿达关上门道:“你不想妈妈再挨打了吧?”
樊梓萱跪在地上道:“求求你,放了我妈妈。”
阿达道:“可以,但有个条件。”
樊梓萱忙不迭的点头道:“只要别再伤害我妈妈,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阿达道:“真的?”
齐冰冰奋力挣扎,无奈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两个年轻人的掌握,她胆战心惊看着房门。
不一会,门开了。女儿从里面走出来,扑在她怀里唔唔的哭。
“萱萱,怎么了?你别哭,快告诉妈妈,你怎么了?”齐冰冰大惊。
樊梓萱抽抽噎噎道:“没事的妈,我真的没事。”
阿达道:“把她妈妈带进来。”
两个人又左右架起齐冰冰,走进屋里。
樊梓萱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镇静很多。她见妈妈被人带进房间,并未出手阻拦。
两个人将齐冰冰放在椅子上,转身关门。
阿达道:“你女儿说你知道他爸爸藏身的地方,怎么样,说说吧?否则的话,我对你女儿可不再客气了。”
齐冰冰银牙紧咬,良久,像是下定决心的回道:“好,我说!”
樊建川其实并没有离开滨海市,他只是藏身在一个发小的家里。
发小名叫叶胜贤,说起来也是道上混的。因拆迁补偿了一百多万,便混也不好好混。买了一辆奥迪A6,整天游走在赌场和娱乐场所之间,不是放高利贷,就是寻欢作乐。他知道一旦染上赌瘾,欲戒很难。当樊建川凌晨跑过来要借钱时,叶胜贤就知道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弟兄没救了。但又不想撕破脸皮,只好将他留住在自建房的六楼房间里。说手头也没钱,过几天再想想办法。
樊建川那能看不出来,知道这个兄弟在敷衍他。但也无奈,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