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省厅滨海市局临办,灯火辉煌。
“报告!嫌犯已经顺利到案!”罗江大声道。
“好!先提审马子湖!”常安山在椅子上点点头。
“坐下!”随着一声喝令,马子湖被押进来。
常安山细细打量对面的中年人,只见他约莫三、四十岁,身材中等,脸上横肉纵生。他问道:“你就是马子湖?”
马子湖耷拉着脑袋回道:“是!”
常安山点点头:“想必他们已经把利害关系告诉你了,我也不废话,希望你老实交代,争取立功赎罪!”
马子湖忙不迭的回答:“是、是,我交代、我交代。”
十年前,江东市街心公园。
大门口的广场上,蹲围着一大群人。中间有个瘦小的年轻人,名字叫宋继明,道上外号豹哥,正吆喝着‘押大赔大、押小赔小啦’。他初中就辍学了,从此混迹在街头巷尾,虽说没犯过什么大事,但也有着浓厚的江湖习气。他没有工作,更没什么手艺,全靠一张嘴坑蒙拐骗,混点小钱儿。此时正在玩一种叫作‘猜瓜子’赌博把戏,就是碗里扣着几粒瓜子,让人押单双,以定输赢。
百无聊赖的马子湖闲着没事,也出来瞎逛。站在旁边看了会儿,自以为可以识破天机,便毫不犹豫地掏出钱押上去,可惜每次都押错。不大会,就只能眼瞅着别人玩。
宋继明抬头扫了他,大声道:“来、来、来,押定离手,押大赔大、押小赔小啦。”
马子湖站起来挤出人群,准备找几个朋友喝酒去。
孰料宋继明大声道:“今天到此结束,不玩了。”收拾起摊子,疾步走过去,喊道:“哎,兄弟!”
马子湖闻听转身:“你叫我?”
宋继明笑着问:“你刚才输了多少?”
马子湖想了想说:“差不多一百吧,咋了?”
宋继明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说道:“大哥,我认识你,交个朋友。”
马子湖诧异的接过来:“你谁啊?”
宋继明道:“大家都叫我豹子,你是马大哥吧?”
马子湖点点头:“豹子,有事?”
宋继明左右看了看:“走,兄弟请你吃饭。”
两个人来不远处的一家小餐馆,靠窗坐下。点了四个小菜和一瓶白酒,开始撩扯起来。
宋继明道:“大哥,我知道你弟弟在刑警队上班,这关系不用白不用,咱们搞点花头(事情)。”
马子湖喝了半杯酒:“干什么?”
宋继明小声道:“杀猪(赌场内几个人联合起来,诓骗一个的钱)!差不多就通知你弟弟去查!”
马子湖摇摇头:“那不行,我弟弟刚当上副队长。我可不想拉他下水,这不是害他么!”
宋继明思索片刻:“要不,仙人跳?”
马子湖道:“你有盘子(妓女)吗?”
宋继明点点头:“手头有一个。”
马子湖附和道:“好!干杯!”
翌日晚上,宋继明带来一个叫江萌萌的姑娘,三人在饭店包间商量后,就开始这种讹人钱财的勾当。
这天得手后,又聚在一起。
江萌萌说:“昨天那个凯子很有钱,咱们干一票大的吧。”
马子湖捏她脸蛋一下,荡笑着说:“你人长得挺漂亮,心咋这么狠?”
宋继明压低声音道:“大哥,我觉得萌萌这个主意不错,这一票干成,以后就可以收山了。”
马子湖想了想说:“行是行,就咱们三个,我担心出乱子,到时候就麻烦了。”
宋继明笑道:“这事你别管,我去踅摸几个小弟,先踩踩点,等好了通知你。”
马子湖硬着脖子说:“你这什么话,是坑大家一起跳!”
宋继明站起来说:“不用大哥出面,交给我了,万一折进去,还得你请二哥(马子江)捞我们出来。”说完,扛起外套走出去。
江萌萌娇声道:“有二哥在,我们就能放开手脚了。”
马子湖得意洋洋的说:“我这个弟弟,谁都不听,就听我的,你放心吧。”
江萌萌靠在他肩膀上:“那以后我就跟大哥混了。”
“没问题!”说着话,马子湖抓了一下她的胸脯。
江萌萌本是发廊里的一个站街女,靠出卖色相为生。与宋继明相好,也就寻求一个保护和床上那点事,至于说谈婚论嫁,那根本不可能。认识马子湖后,她认为这是一个靠山,便使尽浑身解数,想抱牢这个大腿。
宋继明早就看出来了,但他只把这个女人当做玩物罢了,有时憋的难受,发泄发泄而已。两人心知肚明,各取所需。
马子湖也不是傻子,当然也明白。认为姓宋的很够意思,把这么一个美人拱手相送。就因为这件事,此后数年,两个人是臭味相投,形影不离。
这么好的机会,两个人当然谁也不想错过。又要来一瓶酒,喝到迷迷糊糊,就相拥着走出饭店,进入旁边的酒店。
江萌萌久经风月,自然工夫了得。在床上施展出看家本领,把马子湖弄得是神魂颠倒。
翌日,宋继明果然带着两个小弟,到了几个常常集会的地方。指着马子湖说:“这是大哥。”
马子湖点点头:“到底咋干,你自己看着办。”
宋继明拍着胸脯说:“大哥,瞧好吧!”随即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很快来到某小区,三个人钻出车。一边察看周围的环境,一边向院内走去。
站在树荫下,宋继明指指一幢楼说:“记清楚,二单元301室。”
晚上,马子湖待弟弟马子江出去后,偷偷从家里拿出他一身警服,直奔宋继明家里。
宋继明摆弄着猎枪说道:“大哥,这票干完,咱们就有钱了,你有什么打算?”
马子湖道:“现在歌厅生意很火,不行咱们就开个KTV。让萌萌当妈咪,你看场子。”
宋继明兴奋的点点头:“就听大哥的,等会动手,你别进去,我们仨就可以搞定,一有风吹草动的话,你就大声喊叫。”
“没问题!”马子湖道。
“好,咱们走!”说着从床上拿起一个网球包,把枪塞进去。
四个人出门打了一辆车,又一次来到某小区大门外。
下车后,宋继明嘱咐马子湖和出租司机原地等候,然后率领两个小弟径直进入小区。来到楼前,他让一个小弟在单元门外把风,和另一个小弟上了楼梯。
说实话,车内的马子湖还是有些害怕,毕竟第一次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他抽烟的手不停的哆嗦。
宋继明先把耳朵贴在门上,抬手敲了几下。见里面没反应,便开始撬门。那年代的监控设备不像现在,到处都有,只在主要进出口安装,而且经常会坏掉。防盗门也比较少,都是木质房门。没费多大劲儿,便轻而易举的撬开了。
二人屏住呼吸,听了听四周的动静,然后进屋关门,开始大肆翻找。
宋继明将客厅的沙发弄了个底朝天,将下面的木板撬开,又冲进一间卧室,打开衣柜。但均无任何发现。
另一小弟也同时进入隔壁卧室,看到床底下有个很大的皮箱。因为没有钥匙,就拉出来用刀把箱面划破。打开后,见里面装满崭新的票子。忙兴奋的压低声音喊:“豹哥,快来!”
宋继明闻听跑过来,不禁眉开眼笑,说道:“还是萌萌的眼光毒,这家人真是做生意的!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说着,又分头开始翻腾。
正在这时,房屋的女主人回来了。
她拿出钥匙,塞进锁孔,用力一推,门就开了。惑然喊道:“老公你在家啊,这门是咋回事,都裂开了,你要换新锁吗?”
话音刚落,就被门后的宋继明一把拉进去,在身后捂住口鼻,一连捅了十几刀。
小弟见状,吓得结结巴巴的说:“豹哥,人、人死了,咋、咋办啊?......”
宋继明骂道:“草泥马,慌个球,赶紧把她抬进去!”
俩人刚把女主人抬进卧室,准备处理。
又听人喊道:“老婆,锁怎么坏了?”
宋继明右手食指竖起,冲小弟轻轻‘嘘’了一声。
男主人边嘟囔着、边走向卧室:“老婆,你换锁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刚跨进卧室门,发现床上乱糟糟的,愣了一下神,刚要大叫。
门后的宋继明早就挥起猎枪,狠狠得砸在他头上。
男主人一声闷哼,迎面摔倒在地板上。
宋继明并未罢休,举起猎枪,又砸了数十下,才喘着粗气说道:“快、快,把他装箱子里。”
小弟赶紧手忙脚乱的把那主人塞进箱子里,带着哭腔说:“豹哥,两条人命啊,死定了,这下死定了......”
宋继明眼睛一瞪,骂道:“你马勒戈壁的,有二哥给咱们撑腰,怕什么!赶紧弄到床下。”
收拾好以后,两个人把钱装进事先准备好的挎包,关上门,慌忙跑出小区。
马子湖松了口气,问道:“没事吧?”
宋继明粗声道:“没事,走!”
几天后的晚上,某小区。
雨说下就下,朦朦胧胧的,像一根根透明的银针,从天上掉下来,装点千山万壑,又似璀璨的珍珠,纷纷而落,镶嵌着彩色城市。
屋内客厅里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的闷头抽烟,女人看着电视。
马子湖道:“我弟弟说,最近风声很近,上面都派专人下来查了,而且限期破案。”
宋继明道:“放心吧大哥,做的很干净。我们俩都带着手套,鞋底也是用胶布粘的。”
马子湖迟疑了会,说道:“那个小弟可靠吗?万一把咱们咬出来咋办?”
宋继明想了想说:“那就连他一起做了,省得提心吊胆的!”
马子湖皱起眉头:“我看还是算了吧,估计他也不会说出来。”
宋继明掏出手机:“你在哪?”、“等会喝酒去。”、“嗯,老地方!”
马子湖道:“你真的要做了他?”
宋继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说道:“大哥,咱俩不能折了。你等着,我一会就回来。”起身拿着挂在架子上的雨衣,掩门而去。
马子湖有些后悔,他没想到宋继明如此心狠手辣。
江萌萌挎着他的胳膊说:“大哥,你别生气,豹哥也是为了咱们好。”
马子湖叹口气道:“我知道,可他也太......”
江萌萌端起一杯酒,送到他嘴边:“管他呢,反正不是你干的。”
雨越下越大,江面上全是溅起的水花。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就连轿车也不见踪影。
公园灰暗的路灯下,两个人身穿雨衣,站在江畔山顶的凉亭内,不知在说些什么。
突然,小个子跪在地上。
大个子弯腰扶起他,搂着他的肩膀走出凉亭。
小个子点点头,朝前走去。
少顷,大个子腾地从腰间拔出匕首,紧跑上前,猛捅向小个子的后腰。刺扎十几下后,才四处看了看。遂把小个子的尸体拖向悬崖边,一脚踹落于波涛汹涌的江中。
大约半个小时,一辆出租停靠在距离公园十几里外的岸边。
穿着雨衣的大个子下了车,等出租车远去,从兜里掏出匕首,抛向水里。
马子湖此时那有心情唧唧喔喔,不耐烦的说:“你先睡吧,我等他回来。”
江萌萌娇笑着说:“那我陪你,行了吧......”
“砰砰砰”敲门声。
“谁呀?”江萌萌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是我!”
江萌萌站起来,打开门。
宋继明脱掉雨衣交给她,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说:“大哥,都搞定了。”
马子湖递给他一支烟说:“兄弟,你辛苦了。”
宋继明嘿嘿笑道:“咱俩谁跟谁啊,客气什么。”
江萌萌把雨衣放到卫生间,站在马子湖身边,笑盈盈的说:“那我和大哥先回去了,你早点睡吧。”
由于案发当天雨下的很大,接连几天又没停。当发现尸体时,已经是五天后了。
常安山点点头:“你的意思成了悬案?”
马子湖说:“我弟弟说,当时雨水把所有线索都冲洗掉了。没办法,后来就把小个子当成入室抢劫的凶手结案了!”
常安山一拍桌子喝道:“胡闹,那小个子的死又是怎么结案的?”
马子湖一惊,忙道:“说、说他是畏罪自杀......”窗外倏地一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雷声大作,他不由张大嘴巴,哆嗦一下。
常安山命令道:“把他带下去,立即逮捕马子江!同时增加警力,加强对宋继明的看押!”
“是!”队员架起马子湖。
宋继明从中海市押到滨海看守所后,此时正戴着脚镣坐在囚床上。别人可以放风,而他不行。只能眼睁睁望着窗外那一格小小的天空,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各种念头。
看守队员喊声:“宋继明!提审!”
宋继明歪着脑袋,不情愿站起来。向号房里的另外三名罪犯看了一眼,走到门前。
两名看守把门打开,给他戴上手铐,一前一后押着,向外走去。
出了大门,一股凉凉的、夹着雨丝空气吹来。宋继明眯起眼睛,仰面望向昏沉沉的天空。
王世杰上前说道:“宋继明,走吧。”
宋继明脸上露出挑衅的微笑,说道:“你不待在中海,怎么来滨海了?”
王世杰道:“怎么,和你有关系吗?”
宋继明嘴角一撇道:“又不是你抓的我,嚣张什么。说实话,就凭你,永远也抓不到我……”
王世杰嘲讽道:“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了!”
宋继明哼了一声:“山水轮流转!也许......”
王世杰不屑的说:“没有也许,你寿限已经到了,别因为你以前做过的事没人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想重新来过,我看只能下辈子了!带走!”
滨海市局,会议室内。
魏国贤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人,进前递了一根烟。乘他低头吸烟时,突然说道:“你可要想清楚,该说的说,别栽赃陷害,胡扯乱咬!”
宋继明一愣,马上就明白了,慢条斯理的说:“我知道,坦白从宽嘛。”
常安山觉得魏国贤话里有话,也不好当面揭穿,就问道:“江北市某小区的那对商人夫妇,想必你还记得吧?”
宋继明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常安山点点头:“那好,我提醒你一下,你那把猎枪可是马子江给马子湖的,然后马子湖又交给你的?”
宋继明一听,就猜到肯定是有人反水。但他仍不甘心,眼睛一闭,说道:“不管别人说什么,反正我没有杀人!”
常安山道:“宋继明,你可以不承认,我也是点到为止,其实你犯的事我们早就一清二楚了。以前的你先别讲,最近的案子给你一个争取主动的机会。我来说说你以前做的案子,咋样?”
宋继明慢慢的张开双眼,支起耳朵。显然,他很想知道自己以前的罪行究竟暴露出多少。
常安山一摆手,坐在旁边的王世杰翻开会议桌上厚厚的案宗,看着念道:“十年前,你刚出道,就伙同马子湖、江萌萌,带领两个小弟将一对商人夫妇杀害,在其家中偷盗出五十万现金,以及首饰珠宝,合计五十五万元。尔后,你怕事情败露,将其中一个小弟杀人灭口。为避风头,你带另一个小弟逃至中海市,在KTV唱歌时,又为一个陪酒小妹,重伤两人......”他抬起头加重语气道:“人家都跑了,你还追出会所,把人家砍成重伤,将人家的脚筋挑断,你说你还是人吗?”
宋继明皱起眉头,抬手摸了摸鼻子。
王世杰接着念道:“也就是在中海期间,你认识了刚上班的蒋文静。就因她说了句,有人骂她。你就起了杀人的心。把骂人的女孩,也就是蒋文静的同事。当晚拉到山上,侮辱了两昼夜,砸死后扔下埋在山上。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混江湖要重道义,却连自己的小弟也杀,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这就是你所谓的道义?
宋继明突然面部扭曲,大声喊道: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
王世杰看了看常安山,吩咐道:“带他去!”
与此同时,罗江从江北市打来电话,说让他们前往拘捕的、宋继明的哥哥宋继亮,昨天刚刚离开,据他老婆说是去外地了。
常安山放下电话,正要吩咐发布协查通告。
‘叮铃铃’手机响起,这次是楚少亭打来的。汇报说:经过教育,宋继明的小弟赵晨,表示愿意戴罪立功,协助公安机关抓住宋继亮。
常安山闻听,立即抓起对讲机,向在各处执勤的侦察员们下达指令:“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嫌犯宋继亮出现在江北市动车站!特征:板寸头,略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穿黑蓝色中山装,脚上是休闲鞋,戴一副墨镜......”又拿起手机:“把赵晨立即押回滨海!指证史文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