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省江东市,某小区一个出租房内。
高利彬出去两天没回来,高利恒就知道哥哥被抓了,他变得十分敏感,惶惶不可终日,整天躲在屋里,不该出去。而邓玲玲也察觉出凶多吉少,不免长嘘短叹、失魂落魄。
这晚三个人坐在客厅,都盯着电视默默无语。
忽听高利恒道:“我得回一趟滨海,总在这也不是办法。”
蒋迪迪忙道:“不行,现在到处是警察,你一回去肯定被抓,那我咋办?”
高利恒看着她说:“如果风声过去,我和哥哥没回来,那肯定是彻底栽了,这辈子也就完了。你俩千万记住,不管谁来问,就说不认识我们,阿彬肯定不会把你们咬出来。记住:千万不要向任何人说认识我们俩,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蒋迪迪无奈的抬起头,弱弱的说:“你能不回去吗?”
高利恒猛抽口烟,面无表情的说:“老天爷留我一条命,我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得干些大事,就是死了也值......”
蒋迪迪一听,眼泪可就下来了,哽咽道:“不,我不让走!”
高利恒站起来,从手包里拿出五万块钱:“现在到处都是警察,卡里的钱不能去取,我身上就这么多了,你们一人两万,我自己得留一万,回去要花钱的。等我走后,赶紧把房子退了,另外换租一套。”
蒋迪迪慌了神,一把扯住他的衣服:“阿恒,求求你别回滨海,你走了我......”
高利恒笑了笑,摸着她的脸蛋说:“这都是命,要是这次我大难不死,一定和阿彬回来接你们俩!”
邓玲玲早就茫然失措了,她也站起来说:“见阿彬告诉他,就说我会一直等他!”
“嗯!我知道了嫂子!”高利恒鼻子酸酸的。
蒋迪迪叹息一声,说道:“那你明天再走,今晚上我去买点酒菜,你吃饱再好好睡一觉......”
高利恒点点头:“顺便给带一套假发和胡子,我有用。”
邓玲玲道:“我跟你一起去。”
傍晚五点左右,两个人回来了。
高利恒看着放在茶几上假胡子说:“这个别人一看就看出来了,你把胶水拿回来,撕开给我粘上,要跟真的一样。”
蒋迪迪从抽屉里拿出胶水,说道:“阿恒,要是用这个胶水,粘上就扯不下来了,而且会很难受的。”
高利恒道:“顾不了那么多,来吧。”
费半天劲,蒋迪迪才把胡子给他粘好。
高利恒站在镜子前说道:“不错,还认得出来吗?”
蒋迪迪道:“要是在大街上,我是不敢认。”
高利恒满意的点点头:“好,吃饭,吃完我就走。”
摆放好买来的快餐,邓玲玲猛喝两杯白酒,说道:“你们俩吃吧,我先睡了。”说着,走进卧室。
蒋迪迪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她自言自语道:“老天保佑,阿恒千万别出事。”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利恒搂住她的腰,并排坐在沙发上:“迪迪,把我忘了吧。”
蒋迪迪娇泪滑落脸庞,悲声道:“说得容易,你是我第一个男人,那能说忘就忘的。阿恒,我也等你,我和玲玲等你们俩。”
高利恒抬手抹去她的眼泪:“不哭、不哭,如果这次大难不死,我一定回来娶你!”
“嗯!”蒋迪迪抱住他的脖颈,疯狂的亲吻起来。
高利恒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像头猛兽,野蛮的冲击着女孩那弱小的身体。
蒋迪迪也明白,也许是最后一次恩爱了。她彻底放松下来,四肢缠绕着肆意迎合。
......
在通过重重考验后,觉得忠诚可靠的人,史文强通常都会托关系,给他们再办理一个身份证(从微机户口资料上筛选,与本人相貌、年龄十分相似、住在偏远山区的人)。
高利恒嘴巴周围的假胡须,粘得很像另一张身份证上人—沈克平。所以,第二天上午,他大摇大摆的来到车站,坐上开往滨海的大巴。路上虽遇到两次搜检,但上车的民警都大概看一下,感觉没什么异常,就放行了。
张海涛原本是个小痞子,平时靠帮场子站脚助威混日子。在滨海他最佩服的就是史文强手下的宁平、卢虎等人,早就想入伙跟他们混了。但史文强收人是有规矩的,所以一直没机会。
高利恒到滨海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找到他。
昨天半夜,张海涛领两个小弟带马子去酒吧玩,刚出来就迎面碰上另一帮混混,其中一人见他女友长得漂亮,就说了几句调戏的话。他两个小弟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那人捅成重伤,然后逃离现场。
今天下午闲着无聊,又和两个小弟聚在饭店里喝酒。
几杯酒下肚,张海涛醉醺醺的:“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强哥了,他那几个手下,个个身手不凡,都是干大事的人。别说滨海,就是在整个江南省,也没人敢惹,我就认识虎哥、飞哥......”
一个小弟诧异道:“你认识虎哥吗?我去他饭店吃过饭,看起来他人很好,没什么架子。”
张海涛点点头:“平哥也没架子,他们这些人都很仗义,只要认识的人说句话,不管什么事都能给你摆平。”
就在这时,一个长着络腮胡须的人走进来,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要来几个菜和一瓶酒。
小弟说:“大哥,昨天那件事怎么样了?怎么条子也不来找我们?”
张海涛吃了口菜说:“估计还不知道是谁砍的吧,这几天小心点。”
络腮胡须冲他摆摆手:“你,过来!”
张海涛一怔,腾地站起来,骂骂咧咧的走过去:“草泥马,你谁啊?活腻了,敢使唤老子!”两个小弟遂也站起来。
络腮胡须含笑道:“让你两个小弟坐在那别动,我有话和你说。”
张海涛左右看了看,说道:“老子凭啥听你的?”
络腮胡须小声道:“我是阿恒!”
张海涛大吃一惊,差点叫出来,忙道:“你俩过去,我和这位大哥有话说。”
待两个小弟转身坐回去,高利恒才说:“别站着了,坐下。”
张海涛诚惶诚恐的坐在旁边的一种上,问道:“恒哥,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高利恒点点头:“以后叫我平哥吧,我改名字了。你想不想干大事?”
张海涛忙道:“想、想,我认识飞哥,他......”
滨海市的混混和痞子,早就把史文强的八大金刚视若英雄了。
现在其中的一个就在眼前,张海涛哪能不激动,便对他言听从,奉为老大。
而高利恒也通过认真观察和一系列试探,揣摸着他的可靠程度。当确定他可以相信后,便合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张海涛听完言道:“恒哥、哦不、平哥,你说咋干吧,我们几个弟兄听你的!”
高利恒道:“你人太少,晚上再约几个可靠的。都到你家去,到时候再说。”
张海涛点头应是,就把他领进家里休息。自己锁门出去,到处踅摸值得信任的人。
当晚,九个年轻人聚在一起。
张海涛家的客厅里,高利恒坐在沙发上,环视对他毕恭毕敬的众人,仰着头说:“既然都来了,就是缘分,从今天开始,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个叫卢德昌的小弟说:“只要大哥一句话,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高利恒道:“咱们立个规矩,我是个粗人,不知道咋定,先按强哥的规矩办。另外,也给咱们起个名字,叫‘道义会’,就是说凡事都要以道义为先。然后你们慢慢再把滨海市的混子和痞子,全拉过来。”
张海涛连连摇头:“大哥,这可有点难了,哪些人......”
高利恒胸有成竹的说:“先别着急,咱们先干成几件的大事,让道上的人佩服,到时就会有很多兄弟上杆子跟着我们干的!”
张海涛惑然道:“大哥,干什么大事?”
高利恒摆摆手道:“都坐下,听我说。”
一群人就近在沙发、椅子上坐下,没有座的便坐在地上,认真的听他说。
高利恒接着言道:“首先咱们得先想办法搞钱,现在这个社会,不管做什么没钱是不行的,等有了钱什么就都好办了。”
卢德昌兴奋的说:“大哥,我知道,赚钱最快的就是磨粉(贩毒),那家伙跑一趟够吃半年的。”
高利恒点点头:“虽然强哥的规矩,是严禁我们碰毒品,但现在也没办法,先赚些钱再说。阿德脑子聪明,那这事你去办。记住,但一定要小心,除了咱们几个千万别相信任何人,那样容易出纰漏。
卢德昌颔首道:“放心吧平哥,交给我了!”
高利恒扫了大伙一眼,严厉的说:“但我要讲清楚,磨粉可以,不能点火(吸毒),不然整个人就完了!这是强哥的规矩,也是为了大家好!”
众人交头接耳,少顷皆点头称是。
高利恒继续道:“另外一点,就是要搞些家伙什,除了我们自己用,多得可以卖钱!”
张海涛插嘴说:“这个东西南方很多,只要有钱随便买,还很便宜。
高利恒道:“好,武器的事你去办。一定托人问清楚,然后再交易。”
“知道了平哥!”张海涛回道。
卢德昌道:“大哥,我问一句,磨粉和家伙都要本钱的,我们去哪里搞?”
高利恒冷笑道:“只要大伙齐心,钱算个球?但有一条,今后要干,必须按照规矩,行动听指挥。小打小闹的不要搞,免得暴露自己!”
这时,一个叫马明奇的说:“大哥,我前几天在东城刚踩了一个点,那家伙肥得流油,估计能搞十多万。”
张海涛瞪眼睛说道:“你他玛又吹牛,有这好事你咋不下手嘞?”
马明奇腾地站起来:“真的,我都淌过(打探)好几次了,大哥要是搞的话,我马上去摸实底子(打听清楚)。”
高利恒点点头:“好,你去摸摸,值得出手才能干,没多少油水的就算了!”
马明奇瞧着张海涛忿忿道:“你等着,等我回来就知道是不是吹了,”
高利恒起身大声道:“最关键一条,咱们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讲,亲爹老娘也不行。要是万一翻了船,就自己包起来。如果乱咬别人,咱们杀他全家!还有,都想办法先搞个假身份证,等做大了有关系了,我再给你们办个真的!”
直到天空开始发白,一众人才各自回家。
寒风呼呼地刮着,雨如倾盆。近看,街道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地上全是溅起的水花,汇成一条流淌的河。远看,楼房和树木都是模模糊糊的。
晚上十点左右,某豪华小区。
大雨下的连几米外都看不清楚,一幢楼前的树荫下,隐约站着四个模糊的人影,正窃窃私语。
‘嘭嘭嘭’,三楼传出敲门声。
里面问道:“谁啊?”
马明奇站在门外回道:“是我,阿杰叫我来找你的。”其他三人迅速躲在两旁。
房主叫闫晨,是一家珠宝店的老板。他拉开房门,隔着防盗门,借着室内透出的灯光,感觉面前的人好象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惑然道:“你谁啊?找我什么事?”
马明奇说道:“你忘了,我和阿杰跟你去要过账!”
闫晨似乎有点印象,此人曾带几个小弟帮他讨过债。多年经商的头脑,让他每时每刻都保持着一分警惕,便心平气和的问:“都这么晚了,有事吗?”
马明奇从兜里掏出两个锦盒,举着说道:“我手里有几件硬货,麻烦您给看看!”原来,这就是他事先踩好的点。
闫晨皱起眉头:“明天去店里吧,现在也看不清楚。”
马明奇忙道:“别啊,我着急出手,您就给看看吧,多少给点。”
闫晨本就是靠收黑货(偷来的)起家的,对此已经习以为常。问道:“什么东西?有多少?”
马明奇道:“有十几件,都是上等货。要不,你让我进去看看?”
闫晨迟疑片刻,还是打开防盗铁门说道:“行,那你......”
张海涛率先冲将进去,用刀顶在闫晨的脖子上,高利恒和卢德昌紧随其后。
闫晨的妻子柳柳正穿着睡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刚准备喊叫,就被卢德昌跑上前用绳子勒住脖子,使劲一系拉拖进卧室。
马明奇道:“大哥,我得赶紧回去装作打麻将。”
高利恒面无表情的说:“去吧。”
马明奇转身离开,防盗门‘咣当’一声又锁上了。
张海涛用戴着手套的手,拽过电话线勒住闫晨的脖子,沉声喝道“说,钱在什么地方?!”
闫晨顿时呼吸艰难,憋得脸色通红,他眨眨眼说:“我认......”
话没说完,高利恒即一刀捅在他胸口。骂道:“草泥马,不说这话还能留你条命!”
血从闫晨的嘴角溢出,他身体阵阵哆嗦,目光呆滞,慢慢瘫软下来。张海涛一松手,遂倒在地上。
高利恒并未罢休,又照准他胸口连戳数刀,才骂骂咧咧道:“要钱不要命的货!”
卧室内,闫晨的妻子柳柳,脖子被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她赤脚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浑身不停地发抖。
卢德昌四处乱翻,还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
高利恒走进来,抬起带血的匕首,桀桀笑道:“说,钱放在哪?”
柳柳已吓得脸色苍白,几乎要晕死过去了。
卢德昌忽道:“大哥,保险柜!”
高利恒低吼道“钥匙在哪?”
柳柳木然的抬起手,指向门后衣架上的手包。
高利恒走过去,从包里翻出钥匙,转身蹲在保险柜前,试图打开。
正在此时,闫晨的儿子闫小春,晚上开车和女友出去玩耍,刚刚回来。他把车停在楼前正准备上去,就看见一个人急匆匆走出单元门。此时雨下的很大,身边又带着女友,所以只是扫了一眼,毫不在意。
他哪里知道,此人正是诓骗自己父亲开门的马明奇。
站在廊檐下,闫小春让女友随他一同上楼。
姑娘犹豫片刻,言道:“算了吧,改天再来,今天什么也没带。”
闫小春却说:“哪怕什么啊,反正我家什么也不缺,别墨迹了,走吧。”
姑娘不好驳男友的面子,只好由他牵着手迈上楼梯。
二人到了家门口,闫小春掏出钥匙,刚要开防盗门,却见里面的房门留着一道缝。
这显然是马明奇刚才匆忙离开时,没有关严实。
闫小春感觉有点不对,就贴在门上透过缝隙往里瞅。这一看直唬得张口结舌,大惊失色。只见老爸躺在地上,鲜血缓缓的朝四周漫延。刚要转身,又听见卧室里传出几声威胁。他屏住呼吸,悄悄将防盗门从外面锁好,对女友竖起食指轻‘嘘’一下,攥住她的手就往楼下飞奔。两个人一口气跑到小区外不远处的警务值班室门口,尖叫道:“快来人呐,杀人啦,我爸被杀了......”
正在值班的巡逻队员立即冲出来问道:“什么地方?几个人?”
闫小春气喘吁吁、语无伦次的说:“不知道几个人,我听到他们说话了。在、就在我家,可能还在,快点啊......”
‘咯噔’一下,保险柜打开了,高利恒说道:“过来,全都装进去!”
卢德昌忙拿来一个早准备好的大挎包,将整捆整捆的钞票塞进去。
高利恒起身指着柳柳:“打晕她,咱们走!”
猛然,外面传来大喊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来!”
卢德昌愕然道:“条子来了,怎么办?”
高利恒狠狠瞪他一眼,说道:“怕个球,你去窗户看看!”拔出手枪,蹑手蹑脚的走到屋门后。
几名巡逻队员皆举着枪,守在闫晨家门两侧,继续喊道:“里面的人听着,立即放下武器,抱头走出来,否则就不客气了!”
蓦地,屋门突被拉开,一颗冒着烟的*,从防盗门的栅栏间扔出来,滋滋作响,沿着楼梯向下滚动。
巡逻组长喊道:“快闪开!卧倒!”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两位队员身负重伤,倒在血泊中。
卧室内,张海涛扬起手中的铁棍,把柳柳打昏在床,也趴在窗台探出身往下看。只见外面的地上,有两间几米高的简易房,房顶上铺着石棉瓦,他连忙唤道:“平哥,这里可以出去!”
在楼下蹲守的另两名队员,听到爆炸声刚想去探个究竟。
就见有人从卧室的窗户里往外跳,落在简易房顶后又蹦到地上,继而撒腿就向院外冲去。
一名队员大喝一声:“哪里跑!站住!”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卢德昌的外套。
孰料卢德昌双手往上一举,来了个‘金蝉脱壳’,甩掉上衣,发疯似的向前狂奔。
小区内的居民都被爆炸声惊醒,纷纷跑下楼加入追赶歹徒的行列。
见人群越来越近,高利恒转身就是一枪。
有个中年男人应声摔倒,忙坐起察看,见自己的右裤腿上穿了一个洞,血汩汩的往外涌,他惨叫一声,瘫趴在地。
众人皆吓得面容失色,随即放慢脚步。就在这一刹那,三个消失在漆黑瓢泼的大雨中。